顧成璧示意一左一右架住宋孝仁臂膀的兩位錦衣衛將他鬆開。
宋孝仁直起身,甩了甩袖子,正了正冠。
他還穿著十多天前的緋紅常服,隻是現在料子已經又皺又髒,聞起來還有一股久未清洗的酸臭。
“我問宋大人幾個問題,大人不是犯人受審,隻是助我了解情況,不必緊張。”
顧成璧的話給了宋孝仁一絲希望,在他聽來似乎配合完這遭,他就能出去了。
見他並不抵觸,顧成璧便問:“邱晤邱大人他什麼時辰來的?”
“這我哪裏知道,”宋孝仁無奈搖頭,這個他確實答不上來,“這地方僻靜,連人活動的聲音都沒有。我成日無事,便也隻有安睡。他來時我剛剛蘇醒,不知外麵黑天還是白日。”
“守著柴房的錦衣衛不說話嗎?”
“他們或許在院外守著吧。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還擔心我跑掉嗎?”
顧成璧想到,這也是磋磨他的手段之一。
逼仄的暗室,加上久無人聲,周遭沉寂得可怕,是個人都得瘋。
顧成璧想到這兒,忽然搖了搖頭。
他對宋孝仁的精神狀況不抱希望,幹脆放棄了後麵的問題。
“你是跑不掉,但也因為看管不嚴,和外麵溜進來的老鼠通了消息了。”
今天晚了,確信是問不出什麼,顧成璧邊說邊往門外走,同時招呼錦衣衛部署一道離開。
隻留宋孝仁在背後咬牙切齒道:“怎麼又說這個!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沒有交代司獄任何事情,他來,不過是盡了下屬的情誼!”
見顧成璧不理他,宋孝仁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從那麼遠的地方一下子竄了過來,揪住了顧成璧的後領。顧成璧一下子甩開了。
宋孝仁張牙舞爪的樣子,哪裏還看得出朝廷命官的體麵。
“你們什麼時候放我走!我妻兒皆在府中,至今沒有一點消息,若不是司獄來尋我,隻怕她們在家還是瑟瑟發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錦衣衛就是這樣辦案的嗎?有什麼證據拿出來,若有把握弄死我,就把我下了大獄嘍。關在這不見天日的柴房裏算什麼?!你們行事如此囂張,不怕朝堂上文官參死你們嗎?!”
顧成璧瞥了他一眼,像看一隻不知死活的蟲豸。
他歎了口氣,向旁邊人招手,“還是綁一綁吧,先把他嘴塞住。說這麼多話,真怕宋大人閃了舌頭。”
錦衣衛動起手來有多黑,宋孝仁不是沒聽說過。
一直以來他們待他都還算規矩,所以宋孝仁自恃身份,有恃無恐。
此刻一聽要被塞嘴綁住,他立馬服了軟。
“你別綁我!別綁我!我閉嘴!閉嘴還不行嗎?”
等他終於安靜下來。
顧成璧給了他一個憐憫的眼神。
“宋大人別總拿身份壓人。我們這些錦衣衛走狗,官階雖不如您,可是見的世麵卻比您大得多。”
他搓了搓手掌,渾不在意地說:“區區四品而已,有什麼可吠的?詔獄裏灑遍了血,你去趴著嗅一嗅,可還能嗅出他們是幾品官嗎?”
宋孝仁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隻聽得顧成璧繼續道:“哦,宋大人可嗅不出來。在宋大人眼裏,我們才是狗呢。”
他一邊說,一邊攢出嘲諷的笑容,看得宋孝仁忍不住打了個顫。
“那就讓卑職揭曉答案吧,”顧成璧森森道,“他們大多位極人臣,官至宰輔者亦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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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G有屁放:
宋孝仁雖然不算一個正麵角色,但他的崩潰至少也揭示了錦衣衛製度的其中一個弊端,就是在皇帝之下沒有任何可以製約他們的力量。除了皇帝的意誌,他們什麼製度也不顧及,什麼律例都不在乎。當懲戒的權力達到這種程度,權力的濫用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