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璧終於麵色沉重地離開了安順府衙。
然而還沒等顧成璧在安順睡第一場安穩覺,就出事了。
當天夜裏,陳屍所和旁邊存放物證的倉庫走水,連天的大火把陳屍所燒得麵目全非。
住在隔壁的仵作當時正熟睡,被火焰燎著頭發,差點沒被燒死。
秋季天幹物燥,火勢蔓延得很快。
眾人救火不及,大火差一點累及整個安順府衙。
要不是隔得不遠的監牢天井裏,那兩口鐵質的太平缸剛好是滿的,救火的衙役拚命把火勢遏止在了陳屍所附近,隻怕連衙門口的楹聯都要被燒成灰了。
夜裏顧成璧聽人來報,氣得從床榻上蹦起來。
等他坐到臥房外間圓桌旁斟茶喝,聽說陳屍所裏屍身全燒成灰,倉庫裏東西亦不能免時,又摔了成套的茶杯。
“好呀!如此猖狂!”
他似乎認定這火不是意外,必是人為。
顧成璧天不亮就拉著懷信去勘察現場,路上還說了試探懷信的話。
懷信聽了,隻當他疑心病發作,笑笑不說話。
現場已經燒得沒什麼可看,左不過一片廢墟。
多方探查之下,有一個細節叫人有些在意。
參與救火的其中一位衙役長舒一口氣,慶幸道:“幸好太平缸裏蓄的水還充足。遠水救不了近火,否則去衙門外井裏河裏打了水來救,可就誤了大事了。”
安順夏季多雨,但入秋以後雨水並不多。
聽他們這麼說,監牢太平缸裏的水竟是滿的?
顧成璧察覺到這點,邊遣人去請安順監獄的牢頭,邊自行去查看那兩口鐵缸。
虎頭牢和衙門的陳屍所分列監獄天井兩側,隻不過虎頭牢在天井內,而陳屍所在院牆外。
那鐵缸就放在監牢後院的大門內側兩旁。
這些蓄天水用的缸,又被人稱為“門海”。
正常人家是放在大門外側的,取的是一個財源滾滾,流水生財之意。
監牢不重視所謂的財緣,院門口和陳屍所共用的過道比較狹窄,放不下這麼大口徑的缸,就把它們安置在了門內。
顧成璧進門看過去,大缸是生鐵的,已經有些鏽蝕,兩側有鐵環大耳,再尋常不過的太平缸製式。
現在那裏麵水淺得要透底,可是長期浸潤的水痕還在,可以看出之前水有多深。
印記所在的位置,並不在大缸口,不像是衙役們說的“水很滿”的樣子。
顧成璧再遣人去附近人家查看,記下各家太平缸的水深和口徑。
除了有幾家從中取水澆花養魚的不計,大多數人家水深和監牢鐵缸水印的深度差不多。
又問監牢裏當差的幾個隸卒,都說牢裏從來沒有給太平缸添水的習慣。
從來是蓄上了雨水便用,沒有便罷。
如此說來,水缸裏的水滿了不是意外。
一定有人知道陳屍所要失火,為減少不必要的損失而提前加滿了監牢門口的太平缸。
換言之,加水的人就是縱火的人。如果不是,至少也和縱火者有過通謀。
確定了這些信息,顧城璧便橫了眉,大聲質問牢頭人在哪裏,怎麼還不滾來見他。
牢頭剛出現在天井裏,就被顧成璧手下錦衣衛七手八腳給逮住了。
“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