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穿刺傷和你想的不一樣,”仵作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尖刺的頭部需要非常鋒利,而且刺入的速度通常很快,才能造成你所說的細小傷口。事實上,這根銅針的尖頭再怎麼鋒利,也僅僅為了穿過蠟燭底下的空心蘆葦芯子而造。”
仵作向顧成璧攤手要那凶器。
因為他剛剛從驗屍台上下來,手上還帶著衙門特製的玄色絹手套,所以伸手取銅針時沒接顧成璧隔絕血跡用的白絹。
他手執銅針中段,將尖頭對準自己另一隻臂膀,用力地按壓下去。
針頭將皮膚按得凹陷下去,他繼續加大按壓的力度,始終沒能完全刺破皮膚。
仵作將針頭移開後,胳膊上留下了一個小坑,中心有一個紅色的點,邊緣微微泛青。
“看見了吧。”仵作接過絹紗,把銅針重新包裹起來放好,然後說,“犯人行凶時使用這根凶器的方法,其實不能稱之為‘刺’,說是‘按’或者‘抵’更加準確。”
懷信已經聽過仵作的陳述,再聽一遍,他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
既然針狀物不是按壓所必須,有沒有一種可能,傷根本不是這根銅針造成的,凶器另有他物。
“凶器最終被抽離出來,勾劃到了旁邊的皮膚,把穿刺傷口左上部劃裂開了。再加上,拔針這個動作天然地會帶出血肉,所以傷口遠比你想象的要大。血流成這樣,也跟針被拔出來有關。”仵作繼續說明。
聽仵作這樣說,懷信更加深了原先的懷疑。
顯然顧成璧也想到這一點,他直接問了出來。
那黑皮仵作又歎了口氣。
每當他覺得麵前的人問了外道的蠢問題,他就要歎氣。
仵作:“但這一定是穿刺傷,它完全符合穿刺傷的特征,除了穿越部分本身以外,也造成了周圍皮肉連帶的損傷,並且四周有明顯的血瘀。”
“有沒有可能曹公公死於中毒,外傷隻是表象?”
“你當我傻嗎?若是連中毒的可能都忘記排除,我還當什麼仵作?”仵作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一路不通,顧成璧試圖另尋一通路:“你剛剛還說凶器被拔出來了?”
“對對對,被拔出來了。說了幾遍還不夠清楚?看來你不僅眼瞎,而且耳聾。”仵作報之以白眼。
顧成璧瞪他,黑皮仵作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懷信眼見著他兩人鬥牛似的越挨越近,忙用手分別撐住兩人的肩膀,把他們分開來。
“是這樣,發現屍體時凶器並不在死者體內。”懷信道,“錦衣衛搜查現場時,在腳幾和四柱床連接處的縫隙裏發現了沾血的銅針。進一步才搜到,香案上隻剩一座燭台。然後在桌案下麵找到了裂開的燭台瓷胚。”
“凶手慌亂之下試圖把凶器藏起來,卻藏在了不太高明的地方。”顧成璧這樣判斷。
“這倒未必。”
最後顧成璧再問了仵作一些諸如案發時間一類的基礎問題。
這些顯然可以見於案卷,所以仵作又被問得氣鼓鼓的。
最近除了曹安民的案子,州裏還有另一樁凶殺,仵作連日低頭作業,查驗屍體,後頸疼痛的毛病犯了。
今天顧成璧在這裏問東問西,他從傍晚一直站到這個時辰,肩頸又疼痛起來,因此更加不耐煩。
“說不好。”他扭頭不看顧成璧,省得被他氣死,“根據我的經驗判斷,案發時間大約在日出後不久,但屋裏溫度高,血肉腐敗、傷痕變色都更快,可能還晚一些。最遲不超過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