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跪在畜生腳下(2 / 2)

秦淮急忙捏住鞭梢,晃動手腕,讓蜷起的鞭子抽在左手心,“啪”的聲響好不清脆。她告誡自己不可露怯,那懷信,也就是老閹貨的走狗正看著呢。

疼痛幫助人快速清醒,視野重又亮了起來。

秦淮穩住搖晃的身體,餘光瞥見懷信走出臥房掩住門扉,守在了門口。

她暗自估了估房門到內間臥榻的距離,留心其間的物什,慶幸地發現門外的人受到門簾和桌台的阻隔,視線絕無可能到達房內。

秦淮轉回簾內時,曹安民正用腳勾住臥榻上的錦被,喚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遠頌,出來拜見你秦淮姑姑。”

她站在床前,有賴視角轉換,這才注意到床裏還躺著個姑娘。

呐,曹安民的新對食,想必是今天的鮮芽兒了,秦淮心說。

叫遠頌的姑娘整好衣衫爬下榻來,膝行到秦淮的腳邊。

衣服整不整其實沒有多大區別,那樣薄薄幾片輕紗,實在難以遮體。

曹安民好享受,屋裏的炭盆早早生起來,可深秋天裏穿單衫應當還是冷得厲害。秦淮這樣想著,恰留意到遠頌身子止不住地哆嗦,不曉得是冷還是怕。

那孩子手指不自覺地絞著手帕,磕頭時縮成小小的一團:“奴遠頌,見過姑姑。姑姑本事精絕,遠頌有幸身嚐……煩請姑姑教奴。”

說這話想必是有人訓導過的,從前送到她手下的那些人,開始前也都這樣說。

老閹貨卻很不滿意她扭捏瑟縮的樣子。

他們愛看的是放得開的,痛得爽的,惹人憐惜的。可不能這樣瑟縮著,心不甘情不願。

“嗯?教你?”陰陽人的吊詭嗓子本就瘮人,更何況這樣尖聲怪氣地說話,“容與姑姑的好本事豈是你這小蹄子能學會的!當初從揚州買你來做甚,嬤娘怎生訓導的你?重說!”

曹安民嗬她,她又是一抖,忙慌著挨秦淮更近,抱著她的小腿,整個上身攀過來,抑製住顫抖柔聲說:“還求姑姑……求姑姑疼我……求姑姑憐惜遠頌這條賤命……”

遠頌仰著脖子求她,小臉微微揚起,可憐見嚇得煞白。

確實是副好皮囊,靈潤的眼睛,精致的鼻梁,小巧而飽滿的唇。這姑娘看上去十五六的年紀,麵龐雜糅著天真和嫵媚,皮膚比安順山崖上的野百合還要嬌柔白皙。

難怪曹安民從北到南萬裏奔襲,半刻也忍不得了似的。

隻是遠頌臉上縱橫的淚水著實嚇了秦淮一跳。

她在京城幾年,見過許許多多太監對食。她們被帶來見秦淮,初時是為了迎合宮裏爺的口味,後來也有食髓知味的,沒有人真推拒。

但秦淮看得出,這個遠頌,她真的不願意。

她此刻又害怕又無力地蜷縮著,像被獵人追趕到崖邊的雪兔。

話不能直說,“不願意”三個字直接說給曹安民聽,這丫頭就沒命了。

“曹爺哪裏找的好孩子,細皮嫩肉,嬌得很。”秦淮笑,“她這樣的,我知曉您有的是好用處。秦淮一個粗笨人,手裏怪沒輕沒重。真要疼壞了她,曹爺還怎麼見她別的好處。”

曹安民也笑,話語間居然有點諂媚的意思:“你放手去做,她經得住。”

秦淮雙手緊了緊鞭子,低頭看了眼腳邊瑟縮著的人,沒應聲兒。

“怎麼!”曹安民斂了笑,尖嗓子冷下來。

秦淮跪下磕頭,膝蓋先“咚”地敲在地磚上。

“曹爺您也知道,我是為著什麼緣故被罰來這裏。秦淮如今刑人的手藝,得皇爺金口玉言稱‘疏漏之至’‘廢物至極’!哪裏伺候得好您帶來的雪樣人兒!”

言閉叩首,觸地有聲。

“聽聽,聽聽,這說的什麼傻話,”曹安民急匆匆下榻,手握秦淮雙肩攙她起身,“北鎮撫司衙門裏傳遍的小話兒,單說詔獄有三絕——‘敏絕邱晤,巧絕容與,詭絕非狐’。天底下還有誰比容與姑姑手巧!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的難,萬歲也是知道,不然,最後怎地寬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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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注釋:

北鎮撫司衙門:錦衣衛官署。

詔獄:並非早有的詔獄製度,本文僅指由北鎮撫司掌管的錦衣衛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