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回憶(1 / 3)

“中村美香”並非我所認識的人。也並不知道實際上這個人是否存在。因此,這裏所要講的故事並不是對“中村美香”的回憶。隻不過是我性格中存在的女性情結讓我寫出了這樣虛構的故事。

然而,為何我會使用“中村美香”這個名字呢?這其中有一個故事。

一年夏天,我在京都逗留時,去了禦所(即天皇的皇宮)中的辯才天神社遊玩。然後看到神社旁邊的水棚2內排列了很多水桶。我覺得很奇怪,到近旁一看,每隻水桶上麵都寫上了“供奉品”,然後在其旁邊寫上了供奉人的年齡和姓名,水桶中盛滿了水。隨後問了當地人才得知,向辯才天許願的善男信女們每天早晨都要向這個水桶中裝入新鮮的水,供奉給他。許願的人大多數都是祇園附近的女子。無論我去穴守還是去伏見稻荷大社,都能看到許多作為信仰象征的牌坊,這讓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議。我經常為幾百年來不計其數的善男信女們將各自的願望和命運寄托在這供奉了幾百年的牌坊上,和不知這些願望能否實現的這種冒險的未知的事感到驚訝。

對於辯才天的水桶,我最初也是抱著這樣的好奇心,每天趁著有參拜的人來時去參拜辯才天。

在這個過程中,我在水桶上發現了一個自己非常喜歡的名字——中村美香。於是,我便被想要見到這個桶的主人這種空想所驅使,連續幾個早晨都去參拜了辯才天。然而,無論我多麼注意在這些人群中尋找,仍舊沒有見到那個桶的主人。

在我每天早晨踏著朝露去參拜辯才天的日子裏,自己也不由得對這個辯才天產生了許願的念頭。並且認為,中村美香一定是和自己有著深刻關係的女子。於是,我每天早晨為寫有“中村美香供奉”的水桶換上新水,奉獻給辯才天。我認為,這樣做便可以使中村美香的命運每天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一天早晨,我像平常一樣,很早便去參拜辯才天,卻怎麼也看不到那個水桶了。我焦急萬分地四處尋找,然而,直到那天的夜幕降臨時,我依舊沒有找到。

第二天,我很早便去了那裏,發現水桶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我放下心來。可是,我突然變得非常不安起來,於是便帶著那個水桶回去了。

兩三天之後,我收到了一封來自“中村美香”的來信,藍色的信封上寫著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我很到很奇怪,急忙拆開信封讀了起來。上麵寫道:

我是一名在祇園跳舞的舞姬。我許願不為其他,隻因我唯一的親人母親生病了。不過多虧辯才天的庇佑,如今已經好了。我永遠不會將您的好意忘掉,倘若有緣會再相見。請不要尋找連名字都沒有的我。

在我讀這封信時,我是如此投入,竟沒有意識到這封信是我自己寫給自己的,然後自己將其放進了郵筒中。

這之後,這種信曾經被寄到我手中許多次。每次,中村美香都作為我情結中的人格之一生長出來。至今我心中仍住著一個叫作中村美香的女性,仍舊不間斷地給我寫信。中村美香在我心中,依舊住在祇園。

因此,這篇故事並非對“中村美香”的回憶,而是中村美香自己的回憶。

1

該從何說起呢。每到這個時候,我家鄉那刺骨的寒風便會嗖嗖地吹打著支撐著菊花的細竹的切口。圍坐在被爐旁,側耳傾聽,栗子樹的枯葉打在酒窖的門上,發出很大的啪啪的聲響。父親在這個時候,便要將新酒運送到播州到大阪一帶的地方,會經常不在家。我們母女二人在這寂靜的夜裏,便躲在裏屋的儲衣室內,大聲朗讀著《阿波鳴門》及《朝顏日記》等淨琉璃讀本。當時眼窩淺的我便會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每當看到母親那纖細的手指用銀發簪將細細的手提行燈的燈光挑亮時,我這個孩子的心中,便一陣心疼,並且開始憎恨起父親來。

說話的次序有些錯亂了,各位讀者請多見諒。

2

往事已如同縫合在一起的褪了色的織錦的夢。例如,就像那春夜裏的花兒會因被朦朧的霧靄籠罩而看不清楚;又像那已破損了的三幅一套的江戶畫,已分不清畫的前後。那年,我五歲,去神社參拜。我記得,當時我穿著天鵝在青海波上跳舞的花紋的長袖和服。無論怎麼看都覺得是過於成熟的裝扮。我被母親牽著手搖搖晃晃地走在多是小石子的田間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