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yu望chun夢
我隻感覺到yu望的慫恿,使我忍不住向她走去。我像一隻被困的小鹿似的,緊張地找尋突破口,卻怎麼也找不到。在一陣急不可耐的慌亂之後,伴隨著下麵一股熱浪噴薄而出,我也驚醒,盯著黑暗中的天花板。那種感覺不可言喻。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個夢,而且覺得這個事很可恥,於是在一種類似麻木的腳忽然放鬆的舒爽的同時,我內心很不安,剩下的半夜一直處於混沌狀態。在迷糊的間隙我忽然發現,那個女人沒有臉龐,或者說,她隻是一道影子,根本看不清長什麼樣子。這讓我感到恐怖和奇怪。
這是我第一次做chun夢的印象。當時我15歲。據說很多男同學12、3歲就開始做chun夢,我發育晚。那時候我比一般同齡人低半個頭左右,幹瘦單薄,好象風一吹就能倒。但是風吹不倒我,我跑得飛快,在它吹來的時候我已經率先起跑,很快衝到終點,11秒8。奔跑的時候我能聽到呼呼的風聲,我喜歡這種聲音。
那個夢之後,我朦朧地意識到自己長大了,懂得一些感情了。於是我就喜歡上聞忻。我想聞忻也喜歡我,因為在衝過百米終點後,我總能從歡呼的同學們中看到她笑彎的眼睛。她眼睛小,笑起來成了初三的月牙兒。這個笑容無數次出現在我夢中想象中腦海中,讓我覺得聞忻是那麼美麗那麼迷人。很久以後再見,我發現聞忻並非如我當初認為的那樣漂亮——事實上她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稍有姿色,努力學習,成績優秀。但這已足夠讓年少的我情愫萌動。然而那時聞忻從來沒在我的chun夢中出現過,我想這是因為我當時把她看得太純潔高貴,不忍心讓自己的下流念頭玷汙。
有幾次我近乎病態地想對她表白,終於又忍了下來,想,等等吧。一等再等,我們就高中畢業了。估分報考那天看見她遠遠地站在陽光底下,和一群女生有說有笑,壓抑了許久的念頭突然不那麼強烈,於是我騎車穿過林蔭道回家,感覺青春在我身後越來越遠。
2 初進大學
17歲時,我來到師大法律係,開始我的大學生活。大學是打消人的學習yu望的地方,而遠非象牙塔。我很快就對學習失去了興趣,經常逃課去圖書館看書。師大的圖書館剛建成,9層,看起來氣勢宏偉,其實裏麵空空如也,舊圖書館的書隻夠填充這裏的一層。盡管如此,也比在教室聽那些枯燥的法律條文有意思。看著看著,有時我會忽然想起聞忻,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也沒打聽過她的消息。其實整個高三暑假我一直在想她,想來想去很難過,覺得明明是自己喜歡的人,為什麼就不能和她在一起呢?由此可見我當時很幼稚。我不僅生理發育晚,心理發育也晚。初三時候曾有一女同學寫給我一封信,末尾醒目的“我愛你”三個字嚇得我一個月寢食難安,而那時候初一的弟弟妹妹們已經感慨失戀了。暗戀聞忻是我在感情方麵第一次開竅。可惜感情是個煩惱源,竅一開,便有無盡煩惱尾隨而來。
想聞忻想得受不了的時候,我便在校園裏晃悠,養成了後來有事沒事喜歡一個人在校園裏亂逛的習慣。我走路一直不抬頭,故意放慢腳步,自以為很憂鬱。師大的校園正在建設,我在爛磚破瓦中穿行,風塵仆仆的樣子。
我在校園裏晃晃,晃晃,不想回宿舍去。我單獨住慣了,很不習慣宿舍的氣氛和節奏。但晃悠不可能夜以繼日,晚上11點左右宿舍樓要鎖樓門的時候,我回去洗漱上chuang。半個小時後室友他們會準時聽慕容的《心語如歌》,我在慕容穿透性的聲音裏看小說,直到午夜節目結束,直到困得睜不開眼,再沉沉入睡。
然而很多時候我越看書越有精神,看看時間已過淩晨兩點,就強迫自己關燈,數一隻綿羊兩隻綿羊一隻青蛙兩隻青蛙催眠。這個方法很不管用,數著數著就錯了,隻好重來。斜對鋪的朱粱也總是睡不著。我們都把台燈調得如豆燭火一般,身子一擋,燈光隻留在懷裏,盡量不影響別的室友休息。事實上,那幾個人睡著後,沒個百十分貝弄不醒。鄭飛睡覺姿勢最奇特,瘦小的他整個人都包在被子裏,幾乎蜷縮成一團,猛一看床上好象隻有一團被子。齊東曉睡覺最死,有一次,大家幾個枕頭一起砸他身上都沒把他弄醒。職天傑仰麵向上,睡得四平八穩,很少見他翻身。孫浩宇家在本地,很少住校。
朱粱有時候會在《心語如歌》還沒結束就響起鼾聲,別的人就笑,大聲叫他,他猛地驚醒:“咋了,咋了?”職天傑道:“你不是聽廣播嗎?”朱粱鬆口氣。他人又高又胖,呼吸比牛重,這口氣鬆得氣勢恢弘。有時候我正沉浸在書影裏,隻聽朱粱那邊床“吱吱”
響,然後他的影子飄過來,接著響起窸窸窣窣的翻書聲。那一刻,我對他的反感會減緩一些,覺得他也不是個快樂的人,因為他讀書太多,而且主要的是,他還沒讀到大徹大悟的境界,隻是一個文學青年。
睡不著的時候,我又會想聞忻。整個大一,我一直在對聞忻的思念中度過,這使我異常痛苦。思念一個人的滋味是如此刻骨。後來我對聞忻說起這些,她竟然笑道:“誰讓你想我來著?活該!”那一刻我真想掐死她,做出來的卻是溫柔地擁抱她,親吻她。
3 光陰似箭
用一個再俗不過的詞:光陰似箭。
在升入大二的時候回想大一生活,隻想到這四個字。迷迷糊糊中第一學期過去了,迷迷糊糊第二學期也過去了。我對大學的厭煩與日俱增,怎麼都感覺是在浪費生命。沒什麼事情的時候,我一如既往地看書,晃悠,遇見什麼事情就關注關注,剛才還在操場上看人踢比賽,一會就到了禮堂看演出,再一會又在去往報告廳的路上。漫無目的。有時候我想做點什麼事情,但又不知道該做什麼,心裏就莫名的恐慌,趕快打消念頭。
也許還有一個詞可以形容我的大一生活:痛苦。那種痛苦是如此地切膚,以至於每每想起時候我都不由自主地顫栗,冷汗馬上就要冒出來。痛苦就痛苦吧,可憐的是,我不知道痛苦的原因是什麼。思來想去我覺得就我的生活狀態不應該如此這般,但我就是痛苦。這痛苦好象與生俱來,跟我的身體合為一體,一不小心就蔓延全身心。偶爾我稍有好感,會有一個深深的聲音道:“你痛苦。”於是我重新陷入痛苦的泥沼。
如果可以有機會選擇,我會選擇跳過大一,直接上大二。我寧願不要每個月能用來吃喝玩樂的獎學金,不要足球,不要吉他,不要小說,不要那一年的生命,等等。
該來的必須得來。我無法選擇,隻好接受。
4 我的夥計
事實上,也許在別人看來,我大一時候的生活並不是那麼可怕。我光明正大地逃自己的課,高高興興地看自己的小說,風風火火地踢自己的足球,快快樂樂地談彈自己的吉他,開開心心地花攪(方言,意思和調戲差不多,但是褒義詞)關係好的姑娘
。可是感覺這個東西是旁觀者迷當局者清,有幾個人願意把痛苦成天掛在臉上?感覺是很私人化的東西,隻有身處其中,才能感到它令人窒息的壓力。
我的夥計們(注:夥計,方言,意即哥們兒)也不知道我的這種痛苦。因為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把痛苦深埋於心。我總以為,快樂可以分享,痛苦卻不能分擔。把痛苦告訴和你關係好的人,對方會隨你而難受,痛苦就變成兩份,況且對方還要想法設法安慰你,而對方又是和你關係好的人,所以你於心何忍;把痛苦告訴關係一般的人,或者對方會假惺惺地表示感到難過,或者對方根本不理睬你,你何必讓對方虛偽,又何必讓對方感覺你下賤。所以,不要把痛苦寫在臉上或掛在嘴上,那沒有一點好處。
很久以後我發現,自己的這個想法有失偏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