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訓文雖然早就作好了趕回故鄉過年的準備,但得等到年關才能成行。大學早就放假了,可他愛人上班的那家單位要在臘月二十七、八才放假,他得等到那幾天,才能攜妻子、兒子一同趕返老家。但當得知伯父歸來的消息後,他怎麼也呆不住了,馬上跟妻子商量,他帶兒子先回一步,要她放假後自己直接乘車去楚莊與家人團聚。
第二天一大早,趙訓文就與兒子趙鼎搭乘頭班長途客車趕回荊州。
到了清明鎮,還有十來裏土路。街頭停著一長溜拉客的三輪車、摩托車、電麻木等小型交通工具,趙訓文叫了一輛摩托,將趙鼎放在中間,抱緊司機後腰。摩托車啟動,十來裏路程幾飆幾飆就到了。摩托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再窄的路,也能彎來倒去地穿行,它屁屁屁地響著一直駛到老屋門口才停了下來。
一家子人圍在堂屋的一張大方桌旁正準備吃晚飯,菜已上齊了,大家正要動筷,趙訓文牽著兒子趙鼎突然出現在大門口,一陣驚呼與歡笑頓時在老屋爆響。
老屋裏頭的陣容很齊整,趙德厚、趙德炎坐於上首,趙訓武、趙訓雙、趙訓泉都在其列。
趙訓文望著坐在上首的一位老人,深情地叫了一聲“伯父”,三步並著兩步,撲上前緊緊抓住伸過來的兩隻枯瘦的老手。
“你就是大侄訓文吧,俺早就聽說了,”趙德炎嗬嗬笑著說道,“這麼年輕的副教授,可真不簡單啦。”
伶俐的趙鼎也徑直跑了過來,甜甜地叫了一聲“大爺”。
趙德炎摸著他的腦袋說:“嗬,多乖的侄孫喲,你叫什麼名字?”
“趙鼎。”
“趙鼎?”趙德炎反問道,突然想起了胡詩禮在武漢為他算的鼎卦,“哦,這名字不錯,鼎,可是一件大吉大利的寶物啊。”
一陣呼叫、寒喧過後,大家重行落座,喝酒吃飯。
一家子人,東西南北,萬裏迢迢的,真難相聚啊,大家全都放開了又喝又鬧。
這一餐酒,直喝到天色黑透才散。既沒喝醉,又已喝好,都覺得十分盡興。
趙訓文與伯父在酒桌上就一直談著講著,喝了幾兩酒,他不僅沒有半點旅途勞頓,反而越加精神了。兩人興高采烈的談著,越談越親密,越談越知心。
“伯伯,我又有好長時間沒回楚莊了,蠻想到外麵去走走看看,不知您有沒有這個興致?”趙訓文突然提議道。
趙德炎一聽,不覺馬上響應,他望了望屋外說:“行,我回來雖然好幾天了,但晚上都在屋裏頭呆著跟你爸在一起談天說地,也不知夜晚的楚莊這五十多年來是不是有了什麼變化,正好你陪我去轉一轉吧。”
趙訓文與伯父一同走出老屋。
這時,一輪月亮正從遙遠的東邊露出一線輪廓,緩緩向上升起。天地間漸漸顯出朦朧的亮色,似有一層透明的輕紗自天而降撒落大地。
“五十多年前,我就是在一個夜晚被抓走的。”趙德炎感慨萬分地說道,“所不同的是,今夜月明星稀,而那天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唉,一晃五十多年,就這麼靜悄悄地流過去了,我還覺得這事兒就象發生在昨天一樣呢。真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啊。”
趙訓文道:“可不是嘛,生命實在是太短暫太短暫了。伯伯,莫要說您,就是我啊,也有一種生命的緊迫之感啊。”
於是,他又接著先前的話題,談到了雞母山中的青銅器發掘。
趙德炎說:“大侄,你從小就有這種了不起的誌向,並一步步地付諸行動,我真的打心眼裏佩服你呢。”
“我這輩子,好象就是為了這些青銅文物而生而長而活。隻要它們還沒發掘出來,我的靈魂就無法得到安寧。”趙訓文十分激動地說道,“伯伯,我的發掘計劃要是能夠得到您的幫助,也就成功一大半了。”
“是嗎?”趙德炎反問道,“看來胡詩禮在武漢跟我算的一卦還真有幾分靈驗呢。”
“胡詩禮?就是咱們村靠走江湖算命過日子的那位老先生胡詩禮?”
“是的,正是他。”趙德炎說著,就講了在武漢街頭與他的巧遇,“你看巧不巧,咱一到武漢就碰上了他,他用銅錢為咱卜卦,正巧就是鼎卦。銅錢卜得鼎卦,不就是銅鼎麼?他說俺前輩子與鼎有緣,靠著它的靈氣得以逢凶化吉、大難不死;他還說俺此次回鄉跟以後的日子,恐怕與鼎仍有不解之緣。而那時,他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咱們都還沒認出對方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