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炎貪婪地觀察著楚莊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恨不得把一切全部收在眼底,他似乎在用整個生命在感受,在把握。五十多年了,無時不刻不在懷想的故鄉就在眼前,就在腳底,他的尋根夢、回鄉夢終於實現了,他怎能不好好地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美妙時刻呢?
陌生的變化使他產生失落,但他總是情不自禁地為因此而帶來的進步感到由衷的高興;他心中更多的是親切,因熟悉而湧上的一陣陣親切。即使那些新奇與變化,他也常常能從中找到昔日的影子,從而有趣地推想著它一步步發展到今天的變化軌跡。就拿一個個遇上的陌生麵孔來說,他不就能從中發現他們父輩祖輩的身影麼?
一切都在變,一切都未變,就看你從哪個角度來觀察,以什麼心態來看待了。
開始幾天的喧鬧過後,老屋漸漸恢複了難得的安靜,這天,趙氏兄弟兩人才得以抽出時間上到九真山給父母祭墳。
按照楚風楚俗,村裏平常祭墳,一般都在清明節或大年三十晚上。可趙德炎離開故鄉五十多年,也就是說,他有五十多年沒有給父母上墳了。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村中,早就應該上山給父母祭墳了,他要彌補,要好好地看望長眠在九真山上養育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九真山相當於楚莊村的一個公墓,凡死了的村人,無論男女老幼,都要葬在這座山上。也不知是在哪朝哪代請了哪位風水先生看的,他說整個楚莊的山山嶺嶺中,唯有九真山風水最好。若是楚莊的先人占盡了這塊寶地,村子日後必定大興大發。於是,就都葬在了這座山上,後來相沿成習。
趙德炎、趙德厚兄弟倆帶著買好的冥紙、香燭、鞭炮,一步一步地往九真山上爬。
平時,村人一般都不上九真山,茂盛的雜草遮著山間小徑。時令雖是冬日,但山上高大的鬆柏依然青翠,繁密的枝葉象一把把巨傘遮著頭頂的天空。趙德厚走在前麵,他伸出腳步往前趟著,將兩邊枯黃的雜草拂開,好讓隱隱約約的小路顯得清晰一些。上到父母墳前的路徑,趙德炎已記不真切了,反正有弟弟帶路,他隻要跟著往上爬就是了。
沿途都是墳墓,他們兩人幾乎是在一座座高高矮矮、大小不一的墳墓間穿行向上。
在趙德炎的印象中,過去這山坡上一座墳都沒有,隻長著一些雜樹。當然,這也不難理解,他已經離開了五十多年,在這五十多年間,楚莊村該有多少生者長眠於此啊;有的從出生到死亡趙德炎恐怕連一麵都沒見過呢,但他們也得占著一個小小的空間。這樣的,他父母的墳墓就被這些新墳圍在了山頂的中間。就跟現在的一些大中城市一樣,都在向郊區發展,老城區便日漸成為中心地帶了。
終於上到山頂,山頂沒有一棵樹木,因祖輩一直將九真山當作墓地,墳墓挨墳墓,也就沒有半片空地栽種樹木。趙氏兄弟的父母就是葬在這片山頂的空地上。
趙德炎放眼望去,一片饅頭似的墳包排得密密麻麻。他正擔心這麼多的土墳,一座座又沒什麼特征,歲月一長,後人們怎還還記得自己的祖先?仔細一看,卻發現每座墳前,都立了一塊小小的水泥刻製的墓碑,上麵寫著先祖先父的姓名及生卒年月等。這在以前,可是沒有的。那時墳少,也沒有必要刻寫。看來萬事萬物,都隨著世代與社會的發展而發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