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遂蚤(早)得處囊中,乃穎脫而出,非特其末見而已。”平原君見毛遂如此自信,允許他充二十人之數。到了陳郢,晉見考烈王。平原君向考烈王指陳利害,考烈王從早晨到中午一直不置可否。“十九人謂毛遂曰:‘先生上。’毛遂按劍曆階而上,謂平原君曰:‘從(縱)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從(縱),日中不決,何也?’楚王謂平原君曰:‘客何為者也?’平原君曰:‘是勝之舍人也。’楚王叱曰:‘胡不下!吾乃與而君言,汝何為者也?’毛遂按劍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眾也。今十步之內,王不得恃楚國之眾也,王之命縣(懸)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聞湯以七十裏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裏之壤而臣諸侯,豈其士卒眾多哉?誠能據其勢而奮其威。今楚地方五千裏,持戟百萬,此霸王之資也。以楚之強,天下弗能當。白起,小豎子耳,率數萬之眾,興師以與楚戰,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夷陵,三戰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弗知惡焉。合從(縱)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以從。’毛遂曰:‘從(縱)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謂楚王之左右曰:‘取雞狗馬之血來!’毛遂奉銅盤而跪進之楚王曰:
‘王當歃血而定從(縱),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從(縱)於殿上。毛遂左手持盤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與歃此血於堂下。公等錄錄,所謂因人成事者也。’”
毛遂以露骨的要挾使考烈王為之震懾,以刺耳的批評和勸說使考烈王為之折服,趙與楚的合縱由此得以締結。這是非常的外交手段,隻適用於非常時期的非常事件和非常人物,隻可一,不可再。
若無卓識捷智,斷難如快刀之斬亂麻。春申君的作用不可忽略,他是讚成合縱的,當時必定也在場。隻要他認可,考烈王即使翻悔也無可奈何。
平原君偕門客回邯鄲,不勝感慨地說:“勝不敢複相士。勝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數,自以為不失天下之士,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也。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於九鼎大呂。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勝不敢複相士。”平原君說出了真切的體驗,三寸之舌外,若添上三尺之劍,語意就更為完密了。
春申君自請救趙,偕名將景陽引兵北上。
信陵君利用魏安釐王寵幸的如姬竊取虎符,偕屠夫朱亥單車馳至晉鄙軍中,與晉鄙合符。晉鄙生疑,被朱亥以鐵錘擊殺,信陵君奪晉鄙軍,北上救趙。
楚、魏援軍將到時,秦軍急攻邯鄲。平原君散財饗士,募得敢死者三千人,由邯鄲傳舍吏子李同率領,突出奮戰。秦軍大驚,為之退三十裏。正好,楚,魏援軍趕到,秦軍迅即撤圍而去,秦將鄭安平降趙。趙孝成王喜極,以靈丘封春申君,以鄗封信陵君。
這次楚、魏救趙之役表明,隻要楚、魏、趙三強同心協力,秦無敵於天下就將化為神話。可是,要三強同心協力談何容易,一時雖尚能為之,長久則絕無可能。
公元前256年———考烈王七年,楚滅魯。同年,秦滅西周。兩年以後,魏滅衛。大國相攻,小國先滅,必然如此。
戰事愈頻繁,平民的生計愈艱困,然而權貴的生活愈奢靡,也是勢所必然的。當時各國的權貴競侈成風,如《史記·春申君列傳》
記:“趙平原君使人於春申君,春申君舍之於上舍。趙使欲誇楚,為瑇瑁簪,刀劍室以珠玉飾之,請命春申君客。春申君客三千餘人,其上客皆躡珠履以見趙使,趙使大慚。”門客著珠履,這等氣派,實為古今中外絕無僅有。
假如說,當時的君臣都醉生夢死,那就言之過甚了。《史記·範雎蔡澤列傳》記秦昭襄王說:“吾聞楚之鐵劍利而倡優拙,夫鐵劍利則士勇,倡優拙則思慮遠。夫以遠思慮而禦勇士,吾恐楚之圖秦也。”由此可知,楚國的君臣並不比秦國的君臣更耽於逸樂。
趙人荀卿,大器晚成,年至半百才到齊國遊學,《史記·孟子荀卿列傳》記:“齊襄王(公元前283年—公元前265年在位)時,而荀卿最為老師。齊尚脩列大夫之缺,而荀卿三為祭酒焉。”當時祭酒還不是官名,荀卿“三為祭酒”,乃如司馬貞《索隱》所雲:“謂荀卿出入前後三度處列大夫康莊之位,而皆為其所尊,故雲‘三為祭酒’也。”齊襄王死後,荀卿去齊適楚,應春申君之請,為蘭陵(在今山東蒼山西南)的縣令,而講學著書不輟。
公元前253年———考烈王十年,以钜陽為陪都,其地在今安徽太和東。
公元前251年———考烈王十二年,秦昭襄王死,春申君受考烈王命前往鹹陽吊祠。
秦昭襄王之子繼立,是為秦孝文王。秦孝文王為太子時,以寵姬為正夫人,號曰華陽夫人,華陽夫人無子,以夏姬所生子異人為子。華陽夫人為楚人,不無故國之思,乃為異人易名曰子楚。秦孝文王立一年死,子楚繼位,是為秦莊襄王。其元年,秦滅東周。
秦人東征,韓、魏首當其衝。韓、魏不破,則楚無傾覆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