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從極盛到頓衰(4)(1 / 3)

使人意想不到的是,楚人也用鐵做帶鉤。長台關1號墓出土5件,錯金嵌玉.異常華麗。望山1號墓出土1件,弧長46.2厘米,寬6.5厘米,厚0.5厘米,正麵用金絲、金片嵌鳳紋,背麵有錯金銅鈕兩個。鉤為龍首形,也嵌有金絲、金片。這件帶鉤不僅精美絕倫,而且長大無匹,應為貴族專用的馬具。楚人並不貴銅賤鐵,否則就不會做出如此形製怪異、工藝精絕的特大鐵帶鉤,也不會把他們所鍾愛和尊崇的鳳裝飾在上麵了。

四、織帛

先秦絲織、絲繡的衣物,在地下不易保存,迄今已出土的還很少,而且多為碎片乃至印痕之類殘跡,完好無損的絕少。值得注意的是,凡尚存衣物之形的,掃數出自戰國楚墓。1982年發掘的江陵馬山1號墓,出土衣物竟多達35件。品種之繁多,工藝之精湛,保存之完好,都是前所未見的。有的絲織品,如枕套的絹麵,經緯密度為每平方厘米164根×66根,超過了長沙馬王堆西漢早期墓所出絹的經緯密度。這些衣物上麵的絲繡紋樣共18幅,都堪稱精品,有些絲繡紋樣,如鳳鬥龍虎紋樣、鳳銜龍尾紋樣、“三頭鳳”紋樣等,其構圖、造型、設色,即使作為當代的作品,也在佼佼者之選,而其古韻則雖當代作品之佼佼者也無法追摹。須知,馬山1號墓隻是一座小墓,墓主隻是一名下等的貴族婦女。楚國絲織、絲繡的最高水平,無疑在馬山1號墓所出衣物的水平之上。

假如說,楚墓之所以有上述絲織、絲繡的完好衣物出土,是因為棺槨周圍有封閉性能良好的白膏泥或青膏泥,北方各國的墓沒有這個條件,因而也就沒有絲織、絲繡的完好衣物出土,但這並不表明楚國絲織、絲繡的水平高於北方各國,這個說法有一定的道理,那麼,不妨看看國外的考古發現提供的信息。20世紀50年代,從蘇聯烏拉幹河流域巴澤雷克相當於戰國時代的遊牧民族墓葬中,出土了一些絲織、絲繡的衣物,圖案與江陵楚墓和長沙楚墓所出的同類實物如出一轍,同出的器物有楚式四山鏡。可以斷言,這些絲織、絲繡的衣服連同銅鏡,都是從楚國運去的。假如北方各國的絲織、絲繡水平不在楚國之下,商人就應該從北方采購,運到阿爾泰山兩側去,何苦拖延時間,拉長路程,加大成本,舍近求遠,跑到南方的楚國去采購呢?對於這個疑問,唯一合乎情理的解釋是楚國的絲織品和絲繡品比北方各國的好些。

五、髹漆

迄今已見的完好的先秦漆器,多為楚器、秦器和蜀器。其中,最早的是楚器,最多的也是楚器,最精的還是楚器。先秦的夾紵胎器、積竹胎器和器,已知的實物都是楚器。楚國的漆器,類別至繁,用途至廣。家具有床、幾、禁、案、俎等,容器有笥、箱、盒、奩、匣、豆、樽、壺、鈁、耳杯(羽觴)、杯、卮等,臥具有枕、席等,妝具有梳、笄、簪等,飾物有木魚、木球、木璧等,玩物有座屏、木鹿、異獸、博具等,樂器有瑟、琴、笙、排簫、鼓、鼓槌、鼓架、鍾杖、鍾架、磬架等,兵器有甲、盾、弓、弩、劍鞘、劍匣、矢箙、箭杆、柲等,葬具有棺、笭床、俑、鎮墓神、飛廉等,雜器有匕、勺、繞線棒、手杖、扇、虎子等。此外,建築上和舟車上有髹漆的構件,有些陶器和銅器也是髹漆的。黑底紅彩是楚國漆器的基本色彩組合,此外,尚有黃、白、紫、褐、綠、藍、金、銀等諸色油漆。

楚人的技術經驗豐富而精湛,其複雜、細密、準確、靈巧的程度,至今令人歎為觀止。有熔模鑄造工藝製作的銅禁、銅尊、銅盤衰等等,今人雖欲仿作而莫能如願,幾乎成為不解之謎了。就連無往而不有的木工,也有神乎其技的。《莊子·徐無鬼》講了這麼一個故事:郢都的匠石是一個著名的木工,讓他的一個夥伴站在他的麵前,在這個夥伴的鼻尖上塗了一點薄如蟬翼的石灰,匠石“運斤成風”,削盡了石灰而鼻子毫無損傷,他的夥伴則麵不改色。這個故事可能隻是寓言,但托諸郢匠,應是由於郢匠的手藝確實高超。

與技術經驗相比,楚人的科學理論很難說也是豐富而精湛的。

而且某些科學知識還是經驗形態的,不是理論形態的。例如甘公的二十八宿體係,就完全是長期精細觀測的記錄。豈但楚國如此,古代的東方莫不如此。也許,楚人尤其如此。東方的思維,東方的智慧,無須經由完密的論證即可完成體察和領悟。因此,總是兩個極端,若非實之又實的經驗,如種種手藝,則必玄之又玄的理論,如《老子》和《莊子》。生活在科學理論不能迅速獲得經濟效益的古代世界,楚人能有這樣的體察和領悟,不僅沒有什麼弊病,甚至可能是一種最佳的思維方式。

(第六節美學和藝術

戰國中期的楚藝術是巫、道、騷三合一的藝術,它是古代世界最有想象力和最有創造性的藝術。

巫學給予藝術的主要是美的題材,道學賜予藝術的主要是美的思想,騷學賦予藝術的主要是美的情感。

戰國中期的楚美學,就其基本流派來說,就是道學的美學。

所謂道學的美學,其要點有三:一是“法天”,二是“齊物”,三是“神遇”。

首先要說的是其一———“法天”。

《老子》第25章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這裏說“法天”,隻是求其簡練。對人來說,當然隻有經過“法地”

才能達到“法天”。至於“天法道,道法自然”,那就非人力之所能及了。要“法地”兼“法天”,就得像《莊子·大宗師》所講的:“以天地為大爐,以造化為大冶。”莊子認為,這樣就“惡乎往而不可哉!”在藝術創作中,這是一種宇宙意識,其大無匹,其妙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