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禦史參劾,霆軍嘩變(2 / 3)

“回稟中堂大人,卑職現居記名副將霆軍樹字營營官。”滕繞樹一板一眼地回答。

“有出息,居然是二品大員了!”曾國藩稱讚。

“這個二品有什麼用!”滕繞樹不屑地回了一句。

“怎麼沒有用?”曾國藩覺得奇怪。

“聽說要裁軍了,像我們這種記名官一旦離開軍營,便是老百姓了。莫說二品,就是一品也是空的。”

裁軍的事,曾國藩還沒有考慮成熟,他深知這中間的問題一定會很多。在給皇太後、皇上的奏折中,他提到了這件事,表示了堅決裁撤湘軍的決心,為的是讓朝廷放心,至於具體部署,還有待周密思考。在一次湘軍高級將領會上,曾國藩把裁軍的決定透露給他們,以便聽聽他們對此事的反應。

看來,鮑超已將此事在霆軍中傳開了。滕繞樹來,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聽聽軍營將士們的意見,也可以對他們作些解釋。

“繞樹呀!”曾國藩放下總督的架子,以長輩的身分和藹地說,“你百戰辛苦,為國家立了功勞,鄉裏族人誰不敬重?現在再拿些遣散費回去,買幾十畝好水田,起幾間大瓦屋,舒舒服服、自由自在地過下半輩子,豈不最好?何必當官爭權呢?何況你們武官終年在軍營,免不了要打仗流血,有性命之憂!”

“中堂大人的話固然很對。”滕繞樹正正經經地說,“不過,買田起屋在家裏過日子,再好也隻是一個土財主,哪裏抵得上大將軍操生殺大權,八麵威風呢?”

“這樣說來,你們都不願意遣散回籍了?”

“也有人願意,但當官的大部分不願意。”

“不願意又怎樣呢?”曾國藩想起前段時期吉字營的騷亂,已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中堂大人,我這次正為此而來。”滕繞樹神色嚴重地說,“霆軍將近一半人嘩變了。”

“有這樣的事?”湘軍中有逃兵,有騷亂,但尚無大批人嘩變的先例。霆軍一向紀律甚差,隻有鮑超可以彈壓得住。曾國藩也曾擔心霆軍內部會出亂子,但沒有料到嘩變。他氣憤至極,“因何事嘩變,誰領的頭?”

“宋軍門有一封信給你老。”滕繞樹從背包裏取出信來,雙手遞給曾國藩。

宋國永的信上說,嘩變的部隊達八千人之多,是在追趕汪海洋的途中,聽到裁減湘軍的消息後發生的。他們突然賴在金溪不走,向宋國永索取欠餉,為頭的是慶字營營官申名標。這兩年來申名標在霆軍內暗中發展哥老會,這次嘩變,就是哥老會在串聯的。

這個可惡的申名標,悔不該當初沒有殺掉他!曾國藩在心裏罵道。那年撤了申名標的營官職務後,他在親兵營呆了半年,後被楊嶽斌保釋到外江水師,以後鮑超看他能打仗,便許他一個營官職務,將他從水師調到霆軍。滕繞樹退出後,曾國藩把霆軍嘩變事告訴了趙烈文,並帶著他坐轎來到吉字營統帥部。

曾國荃在讀了大哥的信和《範泰傳》後,心情略為開朗了些,但神情仍然抑鬱。見大哥一進門,便忙拉著他的手說:“大哥,我想好了,我隻有走一條路才可以使天下謗言中止。”

“老九,你又瞎想些什麼啦?”曾國藩為弟弟的話害怕,怕他有意外之舉。

“我要學王弘、王曇首兄弟,稱疾引退。”

原來要走的是這條路,曾國藩鬆了一口氣。這實際上是曾國藩自己心裏的想法,處眼下情勢,老九還是暫時回籍避一下為好,叫荊七送《範泰傳》的背後,或許也含有這層意思。但現在由老九口裏說出,他又覺意外,尤其是在看了《範泰傳》後提出,他又擔心老九會以為是阿兄逼他回籍,忙說:“金陵諸務都離不開你,要稱疾引退,也是大哥的事,待金陵善後諸事粗有頭緒後,大哥我便向皇太後、皇上提出開缺回籍。”

“大哥怎麼能走這條路!”曾國荃苦笑道,“況且我現在心身都有病,這金陵城嘈嘈雜雜的,也住不下去。吉字營的裁撤困難很多,我在這裏,眼看他們淚淋淋地離別,心裏難受。再說,我的大夫第,貞幹的有恒堂,也要由我回去親自督建。”

曾國藩見弟弟講得懇切,便說:“好吧,這事我們兄弟之間好商量,現在有件急事要聽你的意見。”曾國藩拿出宋國永的信來。

“這批王八蛋,統統都要殺頭!”曾國荃匆匆看完信,恨得牙齒上下咬得吱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