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曼睩擔憂之事還是發生了——
皇林春蒐，封鎖了許多道路。
他們一行人不得不繞路至了莊子，吳管事同一幹佃農正急得抓耳撓腮。
“公子，大小姐，這可如何是好？今兒一早便接了官爺的命令，說是圍場附近不許生人靠近。”
“這幾日是采茶最佳的時候，若再等幾天便要下雨了。”
曼睩聞言輕輕蹙眉，這的確是個難題。皇家圍獵是大事，不可能因采茶一事而放寬限製，任誰也無那麼大的權力。
宋懷瑾亦於心中犯愁，怎就如此倒黴，采茶偏偏同春蒐撞了個正著？
曼睩沉思片刻，先叫吳管事遣了佃戶回去，采茶一事一時半刻不能著手，如此幹等著亦著急，不若先將人放回去。
四人圍坐一桌，商討合適的方法。
宋懷瑾麵色凝然：“春蒐三日，待結束後再進行采摘，茶樹等得，可老天爺卻不讓人等得。”
他所言不錯，眼瞧著便要進入雨季，若未能在雨前采完茶，茶葉價值將大打折扣，那這半年的心血便付諸東流了。
曼睩沉吟片刻，溫聲道：“此次春蒐守衛是何人負責的？”
“負責春蒐守衛的是霍時顯。”崇凜道，“霍家的大公子，我同他倒是有幾分交情，不若我去見見他？”
隻怕無用。
曼睩暗忖即便是霍侯在，亦不能將圍場的守衛律令改動分毫。皇帝的安危才是第一要緊之事。
“薑朝的圍獵律令可有規定圍場之外多遠可有生人？”
崇凜思索後道：“若我未記錯，應是百丈之內不可隨意走動。”
百丈，覆蓋了大半個茶園，僅餘邊角之處可動了。
江方寧一直未出聲，直至此刻才道：“何處能采便先采著，總不好幹等著，徒增焦灼。”
宋懷瑾頷首：“隻得如此了。”
佃戶用了午飯後便一道去了最東頭采茶。曼睩目送眾人離去後便看向了圍場方向，林子中偶爾驚起飛鳥，偶爾傳來烈馬嘶吼，可見圍獵已然開始。
“堂姊可擔心采茶不能順利？”
曼睩回神，麵色不見憂愁，一貫溫婉：“方寧，聯絡各州城茶商一事可有眉目了？”
“堂姊放心，已收到了回信，談妥了價格同訂量，堂姊可要過目？”
曼睩輕輕搖頭，笑道：“不必，你如今行事愈發穩妥，我無不放心之處。”
江方寧素來愛受稱讚，每每聽了表揚之詞都要得意一番，這會兒卻罕見忸怩：“堂姊年前便已同各地茶商通過信件了，我頂多算作錦上添花。”
曼睩但笑不語，落在江方寧眼中卻生出了幾分不安。
這些日子堂姊總在教導他生意之事，事無巨細，無有遺漏。若是從前，他半個字都聽不進去，隻會覺得麻煩，雖害怕父親責罵，但有堂姊在他從不擔憂。如今他能聽得進去，且能領悟其中道理，卻總覺得十分不安。
堂姊從前教導他，會時常查檢督促，如今他過手之事，堂姊卻從不過問，仿若……
仿若父親對待堂姊一般。
他不清楚堂姊的用意，卻心中惴惴，總覺有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