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淨猶記得那年她十歲，正是懵懂無知的時候，整日裏跟著教導嬤嬤學禮，不然便是去老夫人院裏候著請安，討老夫人開心。
可她嘴拙又木訥，不若崇凝機靈嘴甜，便時常被老夫人無視，老夫人有什麼稀罕物件都給了崇凝。她於一旁隻能瞧著，還要被得了便宜的崇凝奚落一番。
彼時母親身子還不至這般差，她亦無須於崇凝麵前如此低聲下氣，兩姐妹不說感情甚篤，倒也算相安無事。那時府裏傳聞世子要從雲朝回建陵，且被賜了婚，對方還是雲朝郡主，府中上下都歡喜得很。
新婚那日，前廳賓客飲酒歡鬧，崇凝要帶著她與七歲的崇淩去給新嫂嫂見個禮。她偷偷望了那置於榻上身著鮮豔嫁衣的郡主一眼，隻覺得那郡主仿若仙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郡主並未怪罪她們三個小姑娘躲著偷偷議論她，反而笑著叫侍女捧出了三個錦盒。
“我與三位妹妹初次相見，給你們帶了見麵禮，你們瞧瞧可喜歡？”
崇凝雖才十歲，卻已經口齒伶俐，且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爐火純青。她連說了好幾聲恭賀的喜慶話，惹得郡主笑意盈盈。
見時候不早，崇凝笑著將錦盒都收入懷中：“多謝嫂嫂，妹妹們不便打擾，就此告退了。”
崇凝出了門，斂下了笑意，將三隻錦盒都打開。其中有一枚赤金瓔珞平安鎖，金鎖碩大沉重且做工精巧，一瞧就知價格不菲，其餘兩隻錦盒中有一對赤金嵌紅寶石的耳環，再就是一對攢金東珠祥雲釵。
崇凝隻瞧了一眼，便收起了那枚平安鎖：“我是姐姐，我先來挑，這對釵便給五妹妹罷。”說著，她還睨了崇淨一眼，“你是姐姐，總不會同五妹妹爭吧。”
崇淨不敢多言，捧著耳環走了。待回了院裏，鄭氏拿起那對耳環一瞧：“這耳環上嵌的紅寶石晶瑩剔透，色澤鮮豔無雜質，一瞧便知昂貴，如此好的紅寶石，隻怕有錢也買不到。這真是新嫂嫂給你的？”
崇淨聽了鄭氏所言，這才得知耳環貴重，連忙點頭應了一聲：“是新嫂嫂給的見麵禮，三姐姐挑走了平安鎖，又把一對釵給了五妹妹，她瞧著這對耳環不大，這才扔給了我。”
她言語之中含有一絲委屈，鄭氏摸了摸她的頭，淺笑道：“你不必不甘心，母親雖不知那金鎖與金釵如何，但這對耳環必定不菲。說到底新嫂嫂可是雲朝郡主，又得雲朝太後送嫁，身份貴不可言，她手裏的東西有錢亦買不到，恐怕是貢品了。你仔細收好了，新嫂嫂給了你如此貴重的見麵禮，你以後見了新嫂嫂可得尊著敬著，莫怠慢了她。”
那時崇淨謹記了母親的話，時刻敬著新嫂嫂，可是後來……
崇淨忽然紅了眼眶，淚珠潸然而下：“嫂嫂。”
複聞了這一句稱呼，曼睩隻覺得恍若隔世。
那兩年的後宅生活，唯一給予她溫度的，便是眼前這已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再次相見，曼睩隻覺得五味雜陳，心頭思緒頓生，不知該從何言明。
“許久不見了，四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