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睩裹在被子裏,耳邊回蕩著江遠昂的話,一字一句,比刀子還鋒利,直戳肺腑心窩。她沒忘的,她不敢忘的,她亦時刻提醒自己曾經的一切,如今才能以漠然的姿態麵對崇凜。
她怎敢忘呢?
晚膳時分,曼睩踏出院子便見江方寧正倚牆候著,見到她後連忙迎上來:“堂姊。”堪堪叫了她一聲,他便不敢再言。
曼睩立刻清楚了他的來意,不欲再提此事,隻道一句“咱們一同去用膳”。
江方寧眼眶一紅,清淚潸然而落:“堂姊,是我的錯,是我告訴了父親那人來了。我不知的,我不知那人是誰,便給父親隨意說了宋家二人。父親勃然變了臉色,我還不清楚那人是誰,複去問了母親才知他是何人。堂姊,你打我,你罵我,你怪我。”說著,他自己狠扇了自己的臉,五指紅痕立刻浮現。
曼睩連忙握住他的手,輕聲責備:“你這是作何!”又連忙叫素月去拿冰帕子捂在了他臉上,“可疼了?以後莫再作此行為!”
江方寧還在哭,甕聲甕氣罵自己:“堂姊,對不起,都怪我,怪我嘴快藏不住話,怪我不知深淺胡言亂語,都怪我。”
曼睩聽著他的請罪之詞,心中不悲不喜,仿佛浸淫於冰水中太久,再撈出時已經沒了感知,唯剩麻木二字。
崇凜於櫟陽一事,遲早要被叔父知曉的,或早或晚,於她是意料之外,於天意卻是情理之中,她又如何能躲得掉?她不怪江方寧或是其他任何人,她隻笑自己太天真,笑自己自欺欺人。
兩人一同到了廳堂,主位上空置著,唯有柳漱柔坐立難安,見了來人迎上來握住曼睩雙手:“曼睩,”她聲音中隱隱含了泣意,“你糊塗呀。”
柳漱柔聽崇凜二字於江方寧口中而出,亦是受了一驚,後又聽聞了崇凜與宋家人同來了櫟陽,且這些日子多番與曼睩見麵,她便心中忐忑難安。她不解曼睩如此聰慧之人,為何於男女私情中卻癡了傻了。
曼睩接手江家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於生意場上待人接物亦進退有度。莫說江遠昂,即便是她這個做嬸嬸的對曼睩亦十分放心,可如此令人安心的曼睩,為何會在崇凜這人身上栽了兩次跟頭?
隻那一次,便被索了半條命去,曼睩如何敢再試一次?
如今她與丈夫都得知了此事,無論如何亦不能對崇凜此人視而不見。丈夫從前無論於生意場上,或於府中家事,從未如此動怒,連晚膳都不出來見人,可見因此事傷了心神。她雖素日裏一貫無主見,可卻不能眼睜睜看著曼睩往火坑裏跳,她須好好勸一勸曼睩才是。
曼睩知曉江家夫婦的心意,頓感心中一片蒼涼,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口作出辯解。
半晌,她才回握住了柳漱柔的手,低聲道:“嬸嬸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