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凜萬萬未料及,還未等來曼睩答複同去薑朝一事,卻聽聞了大街上流傳的江家招婿一事。他隨手從街上扯了一人,於那人驚恐的目光中瞧見了自己此刻凝然冷冽的雙眼。
“你道江家如何?”
那人顫顫巍巍:“江家……江家招婿啊。”
崇凜扔下那人欲走,卻被宋懷瑾攔住:“你冷靜些。”
“你若非要去江家,我不攔你,可你能言清自己究竟為何而去麼?你於江家大小姐是何身份,江家大小姐於你又是何地位,你可說得清楚?”
字斟句酌,崇凜自然答不上來。
宋懷瑾所言不錯,他崇凜有何資格去那江府?他於江曼睩而言是何身份,江曼睩於他心中又是何地位?不過相識短短幾日,倆人明是商談合作關係,暗也斷絕了夫妻緣分,她招她的上門婿,與他無尤。
崇凜罕見如此失魂落魄,宋懷瑾歎息一聲,起了深究之意。
“你與那江曼睩究竟有何緣分?我從前玩笑問你,未曾思及你如此上心,隻當你風流一時,你不答便罷了。如今我瞧你當真將那江曼睩放進心裏了,以你我二人的關係,你亦不能告知我麼?”
崇凜目落遠方,心頭思緒頗多,一時間不知該從何道起。
十五年前,雲薑兩國起了戰火,薑朝不敵雲朝而落敗,需送質子於雲朝圈禁。
彼時永安王方繼爵位,成為薑朝新貴,奈何根基不穩,急於立足建陵卻無法,而後又娶繼室,是以夫妻同心,將崇凜這已故原配所出的嫡長子獻出,代替薑朝皇子至雲朝為質。
永安王借此穩固了地位,繼室亦除卻了心頭隱患,隻可憐那年僅十歲的崇凜才失了生母,又被父親拋棄。
崇凜原本是地位尊貴的世子,可於永安王府安穩長大,卻因一場戰爭而圈禁在雲朝皇宮長達十年之久,期間受盡了冷眼欺淩,嚐遍了世態炎涼。
十年後,薑朝與雲朝關係好轉,而永安王府十年來未出嫡子,亦令永安王不安,便借此機會接回唯一的嫡長子崇凜。
雲朝應允,遂提出聯姻。崇凜本以為重獲自由,卻未料及是另一場圈禁的開始。
他與那雲朝郡主素未謀麵,談何男女情意?雲朝將她送至薑朝聯姻,難道不是變相的圈禁二人麼?
二人明明素不相識,卻要被迫廝守終身,一輩子被一紙婚書綁在一起,困於府宅,終身不寧。
或許那雲朝郡主未生此番念想,情願恪守本分,為家國獻祭自己一生,可他卻萬萬不想再回那囚籠苟延殘喘。
況他離府十年,與祖母、生父、繼母等一幹名義上的親人都十分陌生且心生厭惡,是以他於新婚之夜便匆匆逃離,此後再未回過王府。
宋懷瑾聽完,神情難得肅穆。
他與崇凜關係非同尋常,自然對崇凜的過往有所了解。他知崇凜曾為質十年,亦知崇凜曾娶過妻,其餘的便不甚清楚了。
“倒是可憐那……”宋懷瑾由衷一歎,卻又生生止住。
崇凜怎能不知宋懷瑾何意?可憐那雲朝郡主,自出嫁之日起便守了活寡。
他在外雲遊多年,偶爾亦能思及府中還有那一麵之緣的妻子,可他忽而又想,他常年在外不回府中,於她而言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宋懷瑾默了一瞬,語重心長開口:“你如今心中既已對江曼睩起了意,那你家中妻子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