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大小姐江曼睩乃一介下堂婦,犯七出之罪被休棄回娘家,已是殘花敗柳之身。
短短幾日,櫟陽城已人盡皆知,議論紛紛。素月最先從下人口中聽到了傳聞,火冒三丈,指著一幹人鼻子罵道:“一群下賤東西敢議論姑娘,瞧你們敢上房揭瓦,議論主人家的事,簡直聞所未聞!趕明兒我便找了人牙子把爾等都打發了,落個清淨!”
眾人連忙求饒,紛紛告罪。素月擔憂少了人會令曼睩起疑,亦未敢真做,待眾人紛紛起誓不敢再胡言後,她才堪堪落了心回肚裏。
素月進了屋子,見曼睩正在查賬,心無旁騖,並未聽到外頭的流言蜚語,她這才鬆了一口氣,給曼睩奉上熱茶。
曼睩查完了最後一筆,合了賬本:“素月,你去叫車夫套車,咱們出去一趟。”
素月驚神,心中怦怦直跳:“姑娘去哪裏,素月替姑娘去罷,天暗雲密,恐要下雨。姑娘看了這許久的賬本,想必累了,隻管在屋裏頭喝茶歇歇。”
曼睩見她神色慌亂,不免起疑:“你怎得了?如此慌亂不堪,可有心事?”
素月隻道一句無礙,又扯了謊子道心中惶惶今日不宜出門。曼睩聞言隻笑:“你哪裏學了些術士玄語?去叫套車罷,帶上傘,咱們去一趟珍饈樓。”素月無法,隻得去了。
素月一路上忐忑難安,既擔憂姑娘聽到些汙言穢語,又怕姑娘聰慧察覺什麼,努力定下心神。曼睩自然已發現了素月異樣,隻是不知素月心中存了何事,多次欲一問究竟,卻被素月擋了回來,便不再開口,暗忖自己是否多思了。
待至了珍饈樓門前,素月扶著曼睩下了馬車,街上人人目光都往曼睩身上湊,帶著幾分輕蔑打量。珍饈樓的王掌櫃迎上前來,笑容略有僵硬:“大小姐忽然前來,可有何吩咐?”
曼睩自然察覺到了,尤其素月神態緊張又含了幾分惱怒,她卻未猜測出所為何事。她不欲與人為難,未曾多問,隻道:“這兩日我有貴客要來,勞煩掌櫃留出三間上好客房,且菜色上亦要葷素得宜,做好準備。”見掌櫃應是,她打量了樓內食客一眼,“今兒客人諸多,掌櫃隻管去忙。”王掌櫃訕笑兩聲,退開了。
曼睩於樓內多留了一刻,未曾看出有何不妥,僅見素月神色慌張,頻頻催促著要回府。她輕歎一聲,斷定有事,隻好回府後再過問。倆人出了珍饈樓,外頭已經下起了細密的小雨,如煙似霧。素月叮囑曼睩站在屋簷下,自己冒著雨水去馬車上取傘。
正是此時,三兩個孩子結伴玩樂,口中齊聲唱著歌謠:“江家女,下堂婦,犯七出,遭休棄,年二十,已失節,無廉恥,真可笑……”孩子漸行漸遠,聲音亦消散在了雨中。
素月撐傘歸來,隻見曼睩站在雨中,冰涼的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衣裳,緊貼在身上。素月驚呼一聲,連忙給她撐傘,十分心疼:“姑娘怎得站在雨中,當心著涼,咱們快些回府,我給姑娘熬碗薑湯驅寒。”
曼睩未察覺自己如何回府的,待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了屋裏。素月吩咐下人燒水,自己又連忙端來了薑湯送到曼睩手上。溫熱的觸感令她回神,這才察覺到自己手指僵硬,肌膚冰涼。她飲了薑湯,泡了熱澡,裹在床榻上時才恍然:終於還是被人知曉了,且是人盡皆知。想必府中也已傳開了,這才惹了素月惱怒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