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女士一怔,不由自主代入——難不成,衛黎和程澤這事不是他們的錯,是因為沒有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她才生氣?
恰在此時,一輛卡宴停在了他們麵前。
衛成東搖下車窗,笑道:“發什麼愣,上車。”
球球見狀頓時眼睛一亮,拉著程澤蹭蹭蹭地跑上前,撒嬌道:“爺爺,我們把程老師一起接回去吧!”
程澤聞言連忙擺手,拘謹道:“不用了衛叔叔,我,我想找阿姨聊聊。”
衛成東抬眼看向妻子。
安女士麵色沉靜,不置可否。
程澤眼神一黯,跨前一步又道:“阿姨,可以抽個時間嗎?”
球球和酒酒對視一眼,雖然聽不明白,但卻十分一致地各拉一邊衣擺,央求道:“奶奶!”
“去吧,總要解決的。”衛成東也道。
安女士沉默半刻,然後把兩個孩子塞進車裏,終於側頭正視程澤:“走吧。”
二人沒有閑話的心思,找了家最近的小茶館坐下。
程澤點了壺玫瑰花茶之後,就開始長時間的沉默。
他不知道要從何說起,總覺得自己說到底是來同人家爭搶兒子。
還未上陣,氣勢就弱了三分。
良久,卻是安女士先開了口:“有心了。”
程澤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說玫瑰花茶。
他訥訥道:“不客氣。”
“程澤,這小半年,我不能說把你當成親兒子看待,但也至少是半子。”安女士像是打開了話頭,聲音平穩又親和,“你跟衛黎和衛晨的性格相差很多。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喝,我倒覺得乖巧的孩子惹人疼,尤其是你還特別孝順,知恩圖報得很。”
程澤不知如何應對。
安女士忽然笑起來,語氣中帶了點諷刺:“嗬,可我現在想來,倒是不知道你這孝順,有幾分是為了今天的事情來做的鋪墊。”
程澤被這話刺得心裏一疼,終於開口道:“阿姨,您這麼想無可厚非。但是我想讓您明白一點,這小半年,是我十三年來最開心的日子。”
他見安女士不再說話,索性坦然道:“如果可以,我怎麼不想跟衛黎做單純的好兄弟?這樣他的父母也有我的一半,他的姐姐外甥也是我的姐姐外甥。以後我再有自己的愛人,不也算有了完整的家?從此往後,我有父母有兄妹,有愛人有子女,全了我這十三年來天天做的夢,怎麼不好。”
“可是我沒辦法啊……阿姨,衛黎太好了,好得我願意冒著失去父母,失去兄妹的風險,好得我願意從此放棄妻子和孩子……我隻要他就好了,隻要他陪在我身邊,我就覺得我有了家。”
安女士聽得心酸,臉上固若磐石的冷靜終於消失不見,忍不住哽咽道:“可是你這是毀了我們的家啊。”
“阿姨!”程澤臉色煞白,語氣既急又痛,“阿姨,我沒有……”他的聲音低下來,近乎喃喃道,“我沒想毀了你們的家,我隻是……隻是想成為一份子啊。”
他隻想成為一份子。
他隻想成為衛黎的家人。
他隻想擁有衛家這樣的家人。
然而說到這裏,連程澤自己都覺得是癡心妄想。
男人臉上的表情茫然而哀傷,像是最稚氣的孩童——明明拿了所有的真心出來,卻換不回最最心愛的玩具。
隻是他卻不知,玩具需要的是錢,而不是真心。
正如此刻,在安女士眼裏,愛情需要的是性別,不是真愛。
明明離開前,常敏給他支了很多招——要如何剖心剖肺,如何苦苦哀求,對方甚至列明了一二三條。
隻是到了此時,程澤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那天安女士沉默了很久,臨走前隻說了一句話:
“程澤,無論怎麼說,我還是不後悔這段日子把你當兒子看。”
程澤琢磨了很久,在一個星期後的今天,仍舊無法肯定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如果你繼續下去,我日後就會後悔”還是“即使你繼續下去,我仍舊不會後悔”。
正因為此,他和衛黎到底還是用了拖字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