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寵物和人之間的關係那麼離譜,但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的確是一種束縛。一粒沙有另一粒沙,一個人有另一個人。完全孤立的人和事是不存在的,我們總有他們,他們也總有她們。人和人的關係,向來最是微妙。這種微妙在於距離的難以掌握,走得太近會互相刺痛,太遠則又無法於冰冷世界中從對方身上取暖。最好的距離被比喻為刺蝟之間的距離,儒家講中庸之道便是此意。《論語》有雲,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則不遜,遠則怨。孔子早就對人際關係的這種難以把握發出過感慨,說小人同女子一般,較為任性而為。當與其相交較深時,往往放浪形骸不知尊重。如果對其冷淡疏遠,則又容易招致對方的怨恨。連孔子這樣的聖人都對此感覺焦灼,可見要在遠近之中尋找一個適度的距離,這是必須的,而又是很難做到的。
在友情上,中國人講究君子之交淡如水。這種淡,並非冷淡,而是淡於表現,其實是似淡實濃。太熱烈的交往容易招致間隙,因為人相熟之後,便常常熟不拘禮。越過界限之後,便容易超越對方的底線。
俞伯牙和鍾子期的友情是通過音樂建立的,他們的交往也是通過音樂進行交流的,私下未必有太多的親近和接觸。但當鍾子期病死,俞伯牙卻認為天下之大,卻再不會有人像鍾子期一樣能了解他的琴音,再也不會有人能聽懂他胸中“峨峨兮若泰山”和“洋洋兮若江河”丘壑。因為一切真誠的藝術都追求“言誌”,表達的是人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情感和思緒,如果無人能夠了解,則彈奏又何益呢?於是俞伯牙終生不複彈琴。這樣一種感情,又豈是淡?
在愛情裏,細水長流的感情是最能長久的。“情深不壽”的道理人人都懂,但當美好的令人心神蕩漾的愛情來臨時,人人卻似飛蛾撲火般自動地奔赴一段沸騰的感情。我們很難說清在愛情裏應當如何把握尺度。最原始的對待感情的方式自然是讓愛做主,跟隨自己的內心。但事實並非如此,讓愛做主,而非讓理智做主,則愛常常燃燒太快太烈,若不留心,甚至會將感情焚毀。最好的愛情應當是能夠真心地去愛對方,但卻不失去自我的愛情。
孔子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真正的風骨,是堅守自己的獨立性。真正成功的人必有自己的獨立性。
可以說,無論友情,還是愛情。無論是愛國,還是愛人,尊嚴都是最重要的。個體的獨立性也是不能或缺的。缺乏個性,則何必相交?不能相互尊重,則交往必然導致反目。既然人本是孤獨地來這世間,並且最終也將孤獨地離去,那麼就算孤獨地活著,也不失為一種選擇。籠中的金絲雀再美,始終缺乏生命。缸裏的魚兒雖然生活安然,但卻從未嚐到過大海的滋味。何必非要陷溺在短暫的寵愛和喧鬧中呢?天空和海洋裏自有我的歸宿。
沉默是一種力量,孤獨也是一種力量。與其吵吵鬧鬧地活在一起,不如獨自前行,活出自己的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