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7)(1 / 2)

可是王忠嗣也從未說過不取石堡,他是要智取,而不是硬攻。城固然要到手,更要以最小的傷亡代價來取,這才是真正的勝利!沉思著,王忠嗣慢慢地開口了:“忠嗣思來想去,始終不敢以萬人性命換去一身的功名利祿啊。”

李光弼急了起來,爭辯道:“大夫錯了!若是如此,大夫在京中便該直言相抗,陛下未必不能解大夫心意啊!當初董延光請纓之際,大夫明明在京,卻無絲毫阻攔,此刻連兵也已經發了,卻又不立賞格,我等自明白大夫的心意,可是士卒見此,豈肯用命啊?”籲了口氣,續道:“董延光大興王師,倘若無功而返,必然進讒陛下,歸罪於大夫。大夫非無金帛,何必吝惜數萬段之賜,卻不堵住他的讒口呢!”

王忠嗣心意早決,搖頭道:“光弼未解我意。得此一城,未足一舉製敵,如今失之已久,我等據守於此,一時間也無害於國。我若厚賞士卒,隻恐彼等誤以為我當真有意攻拔石堡,屆時人人奮勇爭先,死傷必眾。忠嗣實在不忍心以數萬將士的身家性命,換取自己的官祿前程啊。我心中已有打算,即便陛下怪罪,至多不過將我一人貶職拿問,王忠嗣為皇家賣命多年,料陛下不能不顧及昔日情誼,回京之後,尚不失一金吾、羽林將軍;再不濟,也能在劍南為一上佐。我知汝誠愛我,但吾心誌已決,幸勿多言。”

“大夫!”李光弼似乎還想繼續勸阻,卻給王忠嗣堅定的目光止住了。長歎一聲,李光弼俯首謝道:“大夫乃行古人事,光弼又何言!”拜了一拜,轉身便要離去。

王忠嗣在後叫住,熟視良久,忽然握住他手道:“光弼,你我相交,非止一日,名為僚屬,實則親若兄弟。陛下年事已高,朝事往往所托非人,下情不能上達,邊地早晚必亂。你我之間,時日已然不多,我觀你資質勇毅,他日必代我之位。”李光弼聽他這話,連忙跪了下來。王忠嗣攙他起身,眼眶已經微微紅了。

“光弼,我送與你一句話:‘義之所在,不為撓折’。他日我不能再戰河隴,眾將士便要盡數交付與你了!”

不出李光弼所料,河隴之士不肯用命,董延光所率的禁軍全無能為,大軍駐紮數月,數有接戰,總是損兵折將,一無所獲而返。董延光灰溜溜班師還朝,一力替自己推卸罪責,上表朝廷,陳訴王忠嗣“沮撓軍計”,皇帝聞奏震怒,李林甫眼見火候已到,當下又行出一著棋來,定要將王忠嗣置於死地而後快。

李林甫昭應坊的私邸之中,這天來了一位遠道入京的客人。這人是濟陽別駕魏林,他此來是奉了李林甫的命令,專程入京,來做王忠嗣的喪門星的。李林甫在中堂接見,閑話幾句,便單刀直入的道:“魏別駕曾在王忠嗣河東節度治下任過朔州刺史,何以如今卻反做起了別駕啊?”魏林麵上一紅,道:“總怨下官祿星未至,仕途坎坷而已。”李林甫微微一笑,暗示道:“王忠嗣幼養宮中,與太子相愛狎,安得無悖亂之舉?”魏林一怔,旋即會意,連連點頭道:“右相英明,下官受製忠嗣之時,確曾聽他言過‘欲擁兵以奉太子’,絕無訛誤。”李林甫故作沉吟,道:“王忠嗣兼領河東,已經是開元二十八年事,太子可早已正統了啊。王忠嗣放言擁兵奉太子,難不成竟是奉太子登位?”魏林心中暗歎李林甫老奸巨猾,心腸毒辣,定要置王忠嗣於死地。但他隻要自己平步青雲,又何必在乎是不是踏著旁人頭顱血肉爬上去的?當下附和道:“王忠嗣狼子野心,罄竹難書!”李林甫哈哈大笑,即日便令魏林寫了奏本,告發王忠嗣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