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2 / 3)

在我猶豫的功夫,唐豔像從前一樣尖刻地說,牛頓你工作一年比從前深謀遠慮多了。而我也像從前一樣上了她的當,說什麼啊我在想我們該去什麼地方呢。這樣吧,你下班之後來我們單位這邊吧。

我小跑著進家屬院時,看到了多年不見的廣播宣傳車。車廂上裝兩隻高音喇叭,喇叭宣讀著非常時期的注意事項,並且告誡人們一旦發現發燒幹咳者盡快報告、舉報有獎。記憶裏這種破落的宣傳車很多年前在農村的集市上見到過……

在髒亂無比的屋裏,我站在落滿灰塵的簡易衣櫃前,不知道見唐豔時該穿什麼衣服。穿老爹送的那套一千多塊的西裝?太熱,而且見她也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的,這樣反倒顯得自己自作多情。那就這麼見她嗎?我低頭看看身上穿著的,仔細一想,這件衣服還是和唐豔一起在一家專賣店買的,怎麼現在還穿著呢?猶豫再三,我決定先刮胡子。不管怎麼說,不該汙頭垢麵去見從前的戀人。另外,我刮過胡子之後總顯得年輕,這句話是唐豔在我們宿舍的床上說的。在這之前我剛剛吻過她,結果她大叫說我胡子太硬,紮疼她了。

我刮完胡子,洗了臉,又站在了衣櫃前。我記不清楚第一次見她時我穿什麼衣服了,那分手那次呢?也記不清楚了,隻記得當時她穿著一件粉紅的裙子,看上去像即將出嫁的新娘,而我表麵上毫不在乎實際則心如刀絞······最後,我終於決定下來,就穿牛仔褲和一件寬大的襯衣去。而在兩條扔在椅子背上的牛仔褲中,我選擇了看上去更加破舊的一條。

在單位門前的水泥路邊,我遠遠看到一輛白色的小“富康”,知道唐豔一定躲在裏麵。那塊白色金屬離我越來越近了,突然間我想掉頭就走,覺得其實沒有什麼意思,真的。我活我的她活她的,這樣就挺好,為什麼兩條已經平行的直線又要交在一起呢?雖然我經常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但過去的事都已過去。心裏這麼想著,和那堆白色金屬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近,甚至都可以看到反光鏡中的人影了。

我走到車窗跟前,看到車裏麵的唐豔。她戴墨鏡,留披肩長發,衣服是黑色的,外麵還套著件白色的像小褂子一樣的東西,我不知道那叫什麼。

我站在車窗外,很有禮貌地說:“Hi——”

唐豔剛才已經看到我了,現在仍裝著被我驚醒的樣子,猛的扭過頭看著我,愣了一下,然後給我開車門。她一邊開車門,一邊說:“Hi——”

我彎腰跨進去,坐好,聞到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氣味怪怪的,從沒有在芳芳身上聞到過。我笑不露齒,說:“來了挺長時間了?”

她摘下了眼鏡,理了理頭發,說:“啊?沒有,我也是剛來的。你是從家來的?”

“我說呢,沒見你從大門出來。那······咱去哪?要不去看看你溫馨的家?”

我想那個堆滿襪子、內褲、積滿塵埃的屋子會讓我老天丟盡,就說:“算了吧,同事女朋友來了,不方便。”

“哦——”唐豔眼睛轉了一下,明白什麼似的,通情達理地點點頭,“你是自己租的房子還是公司的?”

“公司的。”

“那不錯啊,還給房子住。”她點點頭,見多識廣的樣子。同時點火,準備出發。

時光倒退兩年,2001年的4月份,我剃寸頭、留長胡子、穿拖鞋,褲子上有兩塊煞費心機才搞出來的破洞,搖搖晃晃走在春天的校園裏。唐豔留著齊耳的剪發頭,有點瘦,有時抹三四塊錢一筒的透明唇膏。她穿洗得發白的藍色牛仔褲,身上散發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清香。我總喜歡伏在她懷裏,什麼都不做隻是靜靜呼吸。那時候我經常騎一輛生鏽的“二八”自行車,後麵帶著她去距離學校兩站地的餐館吃飯。那家餐館做的過橋米線既便宜又好吃,我們每次連米線帶湯吃得一幹二淨。我熱衷於嘲笑裝米線的瓷碗比她的頭還大,她每次都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氣的。吃完米線我們會在餐館附近的菜市場買水果。砍價是她的強項,我滿臉幸福地看著她,什麼都不用做,隻等著付錢。買完菜我們一般都走著回去。我推著自行車,她走在我旁邊。唐豔說,這樣的話她就能跟我多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