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巴黎的夢幻(2 / 3)

《巴黎,19世紀的首都》共有6章。前4章《傅立葉與拱廊》、《達蓋爾與全景畫》、《格蘭維爾與世界博覽會》和《路易·菲利普與居室》旨在展示19世紀資本主義製造出來的4種夢幻場景:拱廊,全景畫,世界博覽會和中產階級的居室。

拱廊是19世紀“豪華工業的新發明”:鋼架玻璃頂棚,大理石地麵,吊在頂棚的汽燈,兩側排列著高雅豪華的商店。拱廊既是“奢侈品的交易中心”,又是鋼鐵建築超越藝術的象征。

全景畫是大型立體景觀。它是藝術和技術的關係中的一次革命,也是新的生活態度的表現。全景畫最初是試圖把自然風景引入城市生活,後來在全景畫中城市也變成了一種風景。全景畫通過照相術也預示了電影這一現代夢幻的到來。

世界博覽會是“膜拜商品的聖地”。它們製造了一個商品的世界,打開了一個夢幻場景,目的是使人們賞心悅目。

中產階級第一次把居室與工作地點區分開。他們在辦公室裏埋頭於實際事務,而要求自己的居室有助於幻覺。這種居室“不僅是個人的整個世界,而且也是他的樊籠”。

拱廊是以上4種夢幻場景的交彙點。因為它不僅是永恒的商品世界,而且是“室內和街道的交接點”,是集體沉睡的空間。

但是,夢幻中也產生出各種烏托邦。本雅明指出,傅立葉恰恰把拱廊作為其烏托邦法倫斯泰爾的建築模式。這是因為傅立葉的烏托邦也具有兩麵性,一方麵它是基於抗議商品社會的不道德而設計的和諧的無階級社會,另一方麵它是力圖徹底控製人的情感的、由人構成的機器。

在後兩章中,本雅明試圖展示19世紀的覺醒過程。

第5章《波德萊爾與巴黎街道》表明,精神騷動首先發生在高雅的文學藝術中、敏感的知識分子中。如同波希米亞人一樣,波德萊爾式的個人知識分子在現代商品化的城市中找不到家園。他們猶如“閑逛者”。在剛剛步入市場經濟時的不穩定的經濟地位,導致這些人的不穩定的政治地位,由此產生了職業密謀家。無產階級真正領袖的出現結束了這種政治現象。知識分子又聚集在“為藝術而藝術”的旗幟下。

第6章《奧斯曼與街壘》進一步描述了無產階級的集體精神騷動。第二帝國時期的塞納省省長奧斯曼主持改建了巴黎,旨在消除構築街壘的條件,保證巴黎免於內戰。他自稱“拆毀藝術家”。巴黎公社則用更高、更牢固的街壘做出回答,結束了控製著無產階級自由的那種夢幻,打碎了無產階級革命的任務是同資產階級攜手完成1789年事業的錯覺。公社失敗時巴黎公社戰士縱火焚城是奧斯曼的破壞工作的結論。

總之,在本雅明看來,19世紀的巴黎既是夢幻都城,又是革命中心。知識分子的敏感與無產階級的政治行動是有著密切聯係的。因此,本雅明最後總結道:“巴爾紮克是第一個說到資產階級廢墟的人。但最早讓自己的目光在這片廢墟上巡視的是超現實主義。生產力的發展已經把前一個世紀的願望象征變成了碎石,這甚至發生在代表它們的紀念碑坍塌之前……隨著市場經濟的繁榮,我們開始認識到資產階級的紀念碑在坍塌之前就是一片廢墟了。”

巴黎拱廊的研究提綱——《巴黎,19世紀的首都》——得到法蘭克福社會研究所的熱烈支持。然而,本雅明原想首先完成一個方法論的導言,批判榮格和克拉格斯的“原始意象”的觀點,闡述關於辯證意象的理論,卻遭到霍克海默和阿多諾的反對。究其原因,一種說法是,霍克海默認為這侵犯了社會研究所的另兩名成員弗洛姆和馬爾庫塞的研究領域;另一種說法是,阿多諾懷疑本雅明的馬克思主義的理論素養。

1937年3月,霍克海默在回信中建議:“(我們)早就需要有一篇用唯物主義觀點論述波德萊爾的文章。如果你能首先寫你的研究計劃中的這一部分,我將極其高興。”於是,本雅明開始埋頭於第5章的研究和寫作。經過一年多的準備,本雅明發現,這一章的內容不斷地膨脹,可以形成一部專著的結構。他把這部專著定名為《夏爾·波德萊爾:資本主義鼎盛時代的抒情詩人》,並且得意地聲稱,《巴黎拱廊研究》的最重要的主題都彙聚在這裏麵;這是一部微型的《巴黎拱廊研究》。

根據本雅明給霍克海默的信以及本雅明的筆記,這本書將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原標題為《理念與意象》,後改為《作為諷喻家的波德萊爾》。這一部分是藝術理論分析,將揭示波德萊爾的藝術理論的矛盾:在關於“自然的通感”(象征)理論和“對自然的拒斥”(諷喻)之間的搖擺。堅持傳統美學觀念的評論家關注的是波德萊爾作品中的象征因素,“不加批判地讚同他的文學作品中的天主教因素”。針對這種傾向,本雅明打算論述“諷喻對於《惡之花》的極端重要性”以及“波德萊爾作品中的諷喻想象是如何建構的”。

第二部分原標題為《古代與現代》,後改為《波德萊爾筆下的第二帝國的巴黎》。這一部分是對波德萊爾作品內容的直接社會批判解釋,將“展開論述作為這種諷喻想象的一種結構性因素的淡入—淡出效果。作為這種效果的一個後果,在現代性中揭示了古代性,在古代性中揭示了現代性。這一過程決定了《巴黎風光》”。本雅明強調,城市中的人群決定性地影響了波德萊爾筆下的巴黎形象:“(首先)人群就像是閑逛者麵前的一層紗幕:它是孤獨個人的最後一劑毒藥。其次,人群抹去個人的一切痕跡:它是被社會排斥者最新的避難所。最後,人群是城市迷宮中最新和最不可捉摸的迷宮。前所未聞的幽靈形象通過它鐫刻在城市畫麵上。——詩人把揭示巴黎的這些方麵作為自己的任務。”這一部分要把波德萊爾的作品放在當時的社會文化語境中,展示波德萊爾筆下的資本主義社會文化的現代性特征,分析波德萊爾的批判及其局限。

第三部分原標題為《新奇與永恒》,後改為《作為詩人對象的商品》。這一部分將更深入一步地分析波德萊爾的作品與資本主義商品經濟的關係。本雅明強調,波德萊爾的成就在於他對資本主義下商品拜物教的尖銳反應。“商品是波德萊爾諷喻想象的實現。”波德萊爾的諷喻表明:“所謂新奇的東西,即打破永恒體驗——詩人在這種體驗的魔法下陷入憂鬱——的東西,不過是商品的光環。”在這一部分裏將有兩段插論。一段將探討“青春藝術風格”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波德萊爾關於新事物的觀念。另一段將論述妓女作為商品是如何成為諷喻想象的最好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