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蘭感覺到靈魂一陣一陣地搖晃。原本身子沉重得似座大山,晃忽間又變成一根羽毛在天上輕飄飄地飛了起來。好輕,飄得很高,象風一樣。
她病了。她是病了。眼前的這一切都變得輕如羽毛,恍如月亮上的前世,今生裏最後一晚的月光。細細地淒迷地在她身體裏流淌。
城市生活是如此的讓人惶恐.
希望一切就此能結束。
“媽媽,我要唱歌。”忽然模模糊糊有人在遠方唱了起來。歌聲穿蕩,穿蕩在遙遠的夜空裏,穿過風,穿過雲,穿過沙,落到她的耳朵裏。天空的星光如燈火般燦爛。銀河的兩岸,天空湛藍地放開晴天。太陽,星星,月亮,交織,搖曳,跳舞。歌聲裏沙子摩梭,發出沙沙地猶如風吹樹葉兒的聲響,還有小女孩清脆的來自心底的歡聲和笑語。歌聲在雲裏飄蕩,飄蕩,一直升到月亮河,河裏盛開的無數嬌豔的花朵,象海一般撲騰,花粉撲麵,似曖陽的籠罩成一團。
一些長長的流星拖拽著,掉下來,在湛藍的天空,劃出優美的弧線。她站在碧綠的水草上,屬於她的那一顆,從天空掉了下來。閃耀著的藍色的熒光,它被她小心地捧起。那是兒時的小蘭,穿著白色的長裙,黑黑的發絲,她在碧藍的天空下仰望夜空。她捧著那手中的晶瑩,柔而軟,明亮光芒和色澤,猶如捧著自己的心。她捧著它向前麵小心地走去,一直向深海走去。遠方,孤獨地走去。
“蘭蘭,快醒醒。”那個粗曳的聲音又再次焦急地響起,帶著憐惜的疼痛。一團濕熱的東西撲在了她的額頭上。
花小蘭感覺到了那雙手的溫暖。她伸出手緊緊地將她抓住。“媽媽,媽媽。”她大聲地叫著。
“額。”那個女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很久。
“遭孽哦。”她蒼老的聲音帶著哭音無比心疼地說道。
那雙蒼老的手,指關節粗大,帶著一股母親的氣息從花小蘭的額頭上取走濕毛巾,又重新將一塊冒著熱氣的毛巾輕輕地敷在花小蘭燒燙的額頭上.
花小蘭的臉通紅,呈現出病態.已經安靜了下來,不再胡亂囈語,也不再大聲地嘶嚎.她輕輕地吸氣吐氣,漸漸地平靜下來,閉著眼睛,睡得很平穩.
一個花白頭發的頭轉過身子,露出一張關切而擔心的老臉.竟然是歐明珠的貼身傭人崔媽.
她將淩亂不堪的房間細心地收拾了出來.然後又出伸手去理試花小蘭的棉被.輕輕地將她擱在外麵的手放回去.並低下頭,為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疼惜萬分.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望了一會兒.輕輕地合上門離開了這間安靜的房子.
在鎖春樓門外的陰影裏走出一個男人,他在黑影裏抽煙.暈暗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吐出來的煙絲和夜裏彌漫的霧氣混在一塊.他另一隻手叉在褲袋裏來回地踱著步子,似乎是在專門等待著崔媽的出來.
剛一聽到崔媽的腳步聲,他抬起頭來,手裏的煙丟在地上,伸出腳狠狠地踩滅了.崔媽帶著難過的表情走向他.他們同時淹沒在黑暗裏.
在樹林的深處,一張石椅前,他伸出手想攙扶崔媽坐下來.崔媽有些誠恐,她伸出手來拒絕他的好意.他們來回推了半天,崔媽終於還是坐了下去.她帶著嗔怪而寵溺拍了拍他的手.
再將鏡頭拉攏,借著月色一看.原來那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花小蘭心裏千怪萬怪的麥圈.
"她怎麼樣?"他帶著濃濃的關切.遠不是花小蘭心裏認為的那種漠不關心.
男人與女人之間,總好象隔了一道深深的鴻溝.有時候真恨不得能搭座橋到對方的心裏去瞧瞧.可是,不相互表明心意,她同樣也會瞎猜瞎想.讓人無可奈何.
女人們總是不明白男人為什麼不將那些實話告訴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就是不說,寧肯就掖著那麼繼續誤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