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娃娃一大堆,你來我往往火裏倒水,還有一些鄉機關的人。
鐵劍和羅耘從兩個娃娃手中奪過木盆,跟著救火。火已經躥到房頂,火焰很大,在風的吹拂下飄動著。那火苗從失火的人家就要往另一家茅房躥。鐵劍找來樓梯,“噔噔噔”爬上房來,很麻利地揭開茅草,露出屋梁。他又高聲喊人上房來,火隨風勢,火苗呼呼燒在他的臉上,“滋滋滋”響,他仿佛聽到火苗燒焦睫毛的響聲,臉上火辣辣的,但他全然不顧。羅耘也上到房簷,接過水,又傳遞給鐵劍,鐵劍往火苗大的地方倒。這種螞蟻爬樹的傳遞方式比大人娃娃在地麵亂潑水效果好得多,水到鐵劍手裏,他集中力量澆滅火焰,僅僅隻用了半個來小時,火苗就被壓了下去,房子上空不見紅紅的火焰,隻有一股股的濃煙從屋裏冒出。
待火勢完全被控製,鐵劍頭發、眉毛都被燒卷了,臉被煙熏得像黑臉包公。火滅後,鐵劍和羅耘從房上下來,許多人前來感謝,有人說他倆是當今的“活雷鋒”!
年齡大的大爺大娘咧著嘴說道:“你們是世上難找的好人。”
人群被分開,一個幹部模樣的人握著鐵劍的手自我介紹道:“我是鄉黨委書記,我代表木嘎鄉三萬人民感謝你們!”鐵劍聽說是鄉黨委書記,忙掏出介紹信和追捕證說道:“不用謝,我倆是監獄警察,人民警察為人民,理所應當。我們正要去鄉政府彙報工作,這不,不救火還不認識嘞!”
他們來到鄉政府,鐵劍把吳應泉脫逃的情況彙報一遍,末了免不得說道:“警民一家,我們隻有依靠地方政府,你們是父母官,鄉間情況熟悉。”
那書記姓餘,餘書記聽完鐵劍的介紹,忙咋咋呼呼喊道:“藍映泉……藍映泉。”
藍映泉從另一間房裏邊答邊走來。
餘書記忙介紹道:“這是省一監的追捕民警,追捕吳應泉的。”
餘書記又介紹道:“他叫藍映泉,是鄉駐村幹部,他就駐吳應泉家嘎木村。
映泉,你把情況給他們講講吧。”
餘書記介紹完,藍映泉伸手和鐵劍、羅耘拉拉,表示禮節。藍映泉說道:“吳應泉坐牢在嘎木村民中人人皆知,但他脫逃出來肯定沒回嘎木,因我一周有五天都泡在村上,誰家有一絲風吹草動,狗生崽、貓嚎春,我清清楚楚。吳應泉絕對沒回嘎木!”
這個回答是鐵劍意料之中的,他來的目的就是了解信息,忙又問道:“藍映泉同誌,請問嘎木村有出去打工的青年人嗎?”
“有,而且多!絕大多數青年男女都在外打工,家中主要是老人和兒童。”
藍映泉侃侃地回道。
“請問藍同誌,這些人主要是在哪兒打工呢?”鐵劍又問道。
“他們通過郵局彙回來的錢,都是我轉送的,從彙款單看,主要分布在省城和浙江寧波一帶!”
藍映泉不愧是駐村幹部,對嘎木的情況的確很熟。鐵劍和羅耘已經清楚,不便再問,就對餘書記和藍映泉說道:“我們來就是了解情況,請鄉黨委和藍映泉同誌留意,如果發現吳應泉返家,及時和我們聯係。這個人心狠手辣,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及早把他捉拿歸案,免得為害一方。”
接著,鐵劍又說:“開到嘎木鄉的車就一班,我們任務完成,要隨車返城。”
餘書記知道鐵劍們公務在身,也不挽留,隻說一句:“你們今天救火的事,我們會以鄉黨委的名義,給省一監送一麵錦旗,以弘揚正氣。”
鐵劍和羅耘來到車站,中巴車已經發動,他們一上車,司機鳴一下喇叭,車就開動了。
他們急匆匆回到省城,天已經黑了,道路兩邊的街燈像點綴在街道兩旁的珍珠,高樓的霓虹燈赤橙紅綠閃爍著,醒目的廣告五光十色。鐵劍和羅耘吃了一頓便餐,來到“金色大世界”。
“金色大世界”是省城最大的歌廳。吳應泉愛來此歌廳的線索是別人提供的,鐵劍有點不太相信,他認為吳應泉不可能這樣招搖,他原不想去,但吳應泉脫逃後音信全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想看看,要布點,不可能等想到了,再去尋找,必須找一個既隱秘,亮度又不好的地方——既看得清來人,又不暴露目標。金色大世界的大廳很大,羅耘找一個靠邊的地方說:“這地方視線好。”
鐵劍是第一次來這樣豪華的地方,燦爛輝煌的殿堂像皇宮,但鐵劍進去後,瞅瞅又拉著羅耘出來說:“現在人剛來,我倆在大廳就像兩個瘋子,服務員招呼你咋辦?還是在外麵觀察吧。”
羅耘認為鐵劍言之有理。他們退出來站在離金色大世界歌舞廳幾米遠的地方。他們剛剛退出來,金色大世界那些衣著時髦的迎賓女郎齊刷刷站在大門兩邊。
她們畢恭畢敬地歡迎每一個進門的客人,並引領客人到預訂的房間。客人們陸陸續續進入金色大世界的門廳。
羅耘和鐵劍都認識吳應泉,他們都曾經在一個監區。他倆死死盯著每個進去的男人,有單個進去的,有三三兩兩的,也有男女挽著手進去的。但進去的更多的是男人,因歌廳不僅僅唱歌,還是嫖娼和吸毒等藏汙納垢的場所,是有錢人的天堂,醉生夢死之地。
他們站在外麵,人們像螞蟻入窠般進入歌廳,高峰期逐漸過去,隻剩下一些散兵,稀稀疏疏進入歌廳。鐵劍和羅耘眼張得像秋天破殼的板栗,也沒有見吳應泉的影子。鐵劍正在懷疑這種毫無線索的布點可不可行時,肩被拍了一下,他一驚,正要轉身,羅耘驚訝地吼道:“陳鬆大律師,你小子也來歌廳逍遙。”
鐵劍一轉身,陳鬆身上一股子酒味撲麵而來。
“你小子混發了,這樣高檔的地方也來。”
鐵劍剛說完,旁邊一位臉紅得像猴腚的人搭腔道:“仁兄不知,現在是陳大律師,陳大主任嘞!”
陳鬆聽同伴介紹,忙回道:“這是董法官,他倆是監獄民警鐵劍、羅耘,沙拉分監的老戰友。我訂了包廂OK。”說完,又拉又搡把鐵劍和羅耘往歌廳推。
“不行,我們還要執行任務。”鐵劍邊磨蹭邊說道。
“都啥時間還執行任務,天也沒垮下來,有啥急事嗎?”陳鬆嚷道。
“罪犯吳應泉脫逃了,監獄一直在追捕,據說常出入歌舞廳,所以我們是來布點的。”鐵劍沒開口,羅耘就搶先說道。
“這好辦,我也聽說,他常來歌舞廳鬼混。走,OK 也是工作,久不見麵,我埋單,幾兄弟喝幾杯樂一樂。”陳鬆不由分說,拉著鐵劍上了電梯。
包間之豪華,鐵劍從沒見過。陳鬆要了幾瓶洋酒,歌廳的洋酒多半都是國內產的,屬假洋酒,但來歌廳的人日撒萬金,不喝洋酒不顯自己的皮厚,喝啤酒和紅酒的氣度就要低一些。
在這種環境中鐵劍有些窘迫,羅耘就顯得有氣度,不愧是當過監區長的人,見過世麵。洋酒還沒打開,董法官已經讓服務生點歌,狼一般嚎起來。
“服務員,叫媽咪來!”陳鬆邊倒酒,邊對服務生說道。
“仨兄弟久不見,喝個豪華杯!”陳鬆舉杯,羅耘也舉起杯。鐵劍手有些抖,說道:“沒有喝過洋酒,這酒淡,像馬尿似的。”
“喝幾杯習慣就好了,你小子海量,還怕這幾杯洋酒!”陳鬆調侃道。
“喝白酒是海量,喝洋酒就不一樣了,這鬼東西後勁大,喝時倒爽朗,後醉沒商量,尺度又不好把握。”鐵劍把酒倒入嘴中回道。
董法官已唱完一曲,舉起酒杯對著鐵劍和羅耘說道:“既然你們和陳主任曾經是一個戰壕中的戰友,那都不是外人,我和陳主任是鐵哥們兒,法官和律師是一根法律藤上結的瓜,都得力於犯罪經濟滋潤。有人說,我們吃了原告吃被告,這都是律師給我們提供的。我敬二位一個豪華杯!”說完他“咕嚕”一聲一飲而盡。
鐵劍和羅耘見董法官幹了,也站起來把酒倒進嘴中。這時,歌廳媽咪,一個大約三十來歲、敞胸露肚的女人帶著十多個穿著時髦的金發女郎進來,笑眯眯說道:“幾位大哥,看哪個合適,盡管挑選,都是剛入道的靚妹,個個水靈得勾魂!”
媽咪抹了一嘴蜜,甜得讓心發癢。
董法官一雙賊眼賊溜溜在這排乳房半露的女人身上轉,最後他點了一個乳圓臀肥的姑娘。陳鬆叫羅耘和鐵劍點。羅耘客氣說自己隻唱歌,有女人在身邊不習慣。但陳鬆硬塞一個撲進他懷裏,羅耘順勢摟著那姑娘坐下了。陳鬆咋勸,鐵劍都不點。
陳鬆說:“來一個陪唱歌吧!你不是愛唱軍旅歌嗎,今晚盡可一展歌喉。”
鐵劍不好推,陳鬆硬拉一個坐在他身邊,陳鬆也點一個坐下。
待媽咪把剩下的小姐帶出房間,鐵劍斜一眼董法官,董法官已經任那女人斜睡懷裏,右手不停地撫摸著。
鐵劍呆呆地坐著,身邊姑娘嘴甜地說道:“大哥,來玩就開心一點嘛,都成對成雙了,也不請我喝杯酒!”說著,自己倒上滿滿一杯,又給鐵劍倒,隻倒了一半,就被鐵劍製止道:“我不會喝酒。”隨便舉一下杯,那小姐杯底朝天,一杯酒下肚。
羅耘和小姐點了一首《夫妻雙雙把家還》,你一段我一段唱得起勁,隻有陳鬆正和董法官點的女人骰點子喝酒。董法官摟著陳鬆點的女人進小舞池跳暗舞去了。
鐵劍不適應這種震耳欲聾的環境,趁他們各自嬉戲,溜出包房。其他包房門都關得緊緊的,但“嗡嗡”之聲還是從縫隙漏出。他來到大廳,大廳裏比較安靜,他想休息一會兒。他是農民的兒子,改革開放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些先富起來的人揮金如土,過著奢侈的生活。貧窮是革命的根源,早就被老祖宗馬克思斷言了,曆史的往複有它相似的地方,有一定周期,社會肯定會朝著更高的目標上升,這是誰也抯擋不了的。
如果不是想到要陳鬆留意吳應泉的蹤跡,他會撂下他們回家,但他身懷追捕吳應泉的特殊使命。他又回到歌廳包廂,見陳鬆還清醒,對著他耳語幾句,拉著羅耘走出歌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