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共讀-1(2 / 3)

後來係裏開始了解情況,分別找蘇青、蔡冬冬、曾偉他們談了話。薑老師對蘇青和蔡冬冬的態度實際上是不一樣的。蔡冬冬已無可救藥,蘇青還是可以挽救的。

蘇青當著薑卓的麵從來不說不字。開始的時候她還當過幾天班長,後來因為談戀愛一些事兒實在當不下去了,才被撤掉的。蘇青在老師麵前的態度總是非常好的。蔡冬冬就不知道拐彎。所以在薑卓的眼睛裏她倆是絕對不一樣的。

甚至在寢室裏蘇青對我的態度也有變化。她對我表示好感,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還是讓你感覺到了。比如你的梳子掉在地上了,她會幫你撿起來。你說什麼話,她也附合。她在你定的題目下說一通,雖然表麵看來誰也沒有理睬誰。但我知道,隻要我主動和她搭話,她一定會歡迎的。

其間蘇青回了一趟家,她生病了,有幾天不在學校。一天,蔡冬冬突然和我說起話來了大罵蘇青,說蘇青不是個東西,把責任全推給她了。另外還講了很多話,什麼蘇青在外麵租房子啦,她和曾偉的那些事啦,都是我以前特別想知道的她們在一起說的那些事兒那些人。我們在一起又講了幾次話,冬冬就和我成了朋友。

二,蔡冬冬她不是她爸爸媽媽生的。她現在的媽媽其實是她的姑姑。

他們都是從浪碧來的,她、青青、曾偉他們都是從那兒來的。九零三所在浪碧,它下麵還有一個飛機製造廠,有一萬多工人。他們的父母要麼是研究所的,要麼是廠裏的,反正他們都是那兒的子弟。很多人都是東北人的後代,家裏都講北方話。

他們成群結隊地到我們學校來上學,勢力挺大的。經常回去,離理州隻有四個小時的汽車路。我們學校在理州市郊,一條山溝裏,原來是理州大學的大專部,後來獨立出來,成立了順德學院。據說本來是想辦成女子大學的,後來進來了十七個男生,命名的事就擱下了。

冬冬現在的父母是九零三所的,和青青的父母是同事。冬冬的親生父親年輕時不務正業,喜歡武術。他去少林寺拜過師,串遊過不少地方,最後到了南京投奔他的姐姐。他姐姐、姐夫當時都在南航教書,是工農兵學員,畢業留校的。他們的運氣很不錯,姐夫當時還是南航的團委書記。冬冬的父親到南京的第一天就因為打架被抓進去了。他對公安員說:我姐姐、姐夫是南航的什麼什麼人,一副很驕傲的樣子。他姐姐、姐夫當時還沒有結婚,這下子整個南航都知道了--後來他被帶到了南航的保衛科,學校廣播站對全校廣播,說某某某人自稱誰誰誰是他的姐夫,誰誰誰是他的姐姐,讓他們聽到廣播後來領人。冬冬的父親在南京闖了禍,鬧得姐姐、姐夫很沒臉。後來他就被打發回老家了,跟人學裁縫,在家鄉小鎮上開了一個裁縫鋪,自食其力。看他有一門手藝、有點錢,當地的一個農村姑娘經人說媒就跟了他,和他結了婚。然後他們就生了冬冬。後來又生了一個,冬冬有一個妹妹。

在冬冬的記憶中,他親生父親的脾氣特別暴,動不動就揍她媽、接她。她很小的時候就去撿柴禾,五歲以前就跑遍了他們家鄉的小鎮。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那地方還真的不小,她領著妹妹到處走,也沒人管她們。

冬冬的姑姑也早有了孩子,先生了一個男孩,後來又生了個女的。女孩剛生下來不久,他們抱著她去看戲的,一塊木頭從樓上掉下來,把小孩砸死了。姑姑自然傷心得不得了,她還想再生一個。姑父說算了吧,年紀也不小了。姑姑就想在外麵抱一個。後來一想,抱別人的還不如抱和自己有點血緣關係的,然後就想到了她弟弟的孩子。實際上他們準備抱的是冬冬的妹妹,是她媽自作主張,她覺得冬冬那孩子太苦了,五歲的年紀整天於這麼多的活,她就想讓他們把冬冬領走。

冬冬記得很小的時候,她姑父要來的前幾天,她媽就對她說:“你要去過好日子了。過兩天有一個人要來接你,你要拉著他的手,跟他叫爸爸。”她媽對她說了很多次。突然有一天就來了一個人,冬冬也沒有叫他爸爸,就看著他。她媽很著急,對她說:“這是你爸爸。”然後就讓冬冬拉著這個人去鎮上逛。冬冬知道鎮上所有的路,拉著姑父到處走,凡是她知道的地方都把姑父領去看了。就這麼在鎮上逛了兩天,他姑父就決定把她帶走了。

講到這裏,冬冬哭得一塌糊塗,說她真不敢想象她媽和她妹妹現在在過什麼樣的日子。從此她是交了好運了,家裏寵得不得了,甚至比親生的還寵。到底不是親生的呀,他媽(也就是她姑姑)還罵過她幾句,但沒打過她。她爸爸,從小到大罵都沒罵過她。她哥哥就不一樣了,經常挨打挨罵。如果兄妹倆發生了什麼爭執,肯定是她哥哥的錯。

後來我發現冬冬不刷牙,也不洗腳。有一天我這麼想了一下:唉,好像晚上她是不刷牙的嗎?然後我就留心了。果然,冬冬晚上從來不刷牙,也很少洗腳。回寢室後鞋一蹬就上床睡覺,早上鞋一套就下去,去忙活她那些事兒。澡倒還洗,每周兩次,洗臉洗腳就此全都兔了。

到第二學期才給我們調宿舍。我和青青還是有緣,還在一塊兒。冬冬被搞走了,到了328

對麵的宿舍。那裏麵七個優等生,都是好孩子,以前和冬冬就處不來。薑卓這樣的安排是有意的。冬冬當然沒法待,她老是往我們宿舍跑,不是找青青,而是找我。那次青青生病回來冬冬就不理她了,一直沒有和她講話。青青恨我恨得要命,認為是我挑唆的。她回去才幾天?她一回來冬冬的態度就變了。青青有理由恨我,有理由這麼懷疑,況且冬冬和我好得不得了。青青也不跟我講話了。

冬冬老來找我,有時候很遲了就鑽我的被窩,跟我一塊兒睡。那我就逼她洗腳,“不洗腳你不準上來。”我還問過她:“你每天不刷牙啊?”冬冬說:“那不煩嗎?”

後來發展到幾乎天天來鑽我的被窩,我幾乎每天和她睡一塊兒。平時白天冬冬沒事也到328

來,還是328

,在這兒吃飯,在這兒睡,對麵就安了她的一張空鋪。即便她睡在對麵,一大早也會跑過來拚命地敲門。

理州的天氣秋冬季幹燥,春天雨季,特別潮濕。有一次一連下了四十七天的雨,並不是一直在下,但天一直陰著,四十七天裏太陽沒有露麵。所有的東西上都長黴,衣服上、被子上都是一層黴。人在那種環境裏簡直要發瘋。被窩你一天不睡都不行。

天天睡還好,一天不睡就睡不進去了,裏麵長滿了黴。家在理州的學生星期天也不敢回家。冬冬更是在我這裏一睡就是五十多天。薑卓氣得不行,說要求調宿舍的也是我,等把冬冬調走了我倆又好成這樣。

冬冬從來不洗衣服,雨季倒是幫她掩飾了不少,反正也不能洗衣服。冬冬一身一身地換,換完了就撂在那兒發黴,內衣褲。襪子也不洗。郭洪濤是理州的。雨季過後冬冬包了一大包衣服,讓他帶回家去用洗衣機洗。洗完以後甩幹,星期天下午郭洪濤回學校的時候就拿回來了,往冬冬的桌子上一放。那些衣服都是半幹不於的,冬冬都不知道-一懶到這個地步,用衣架把它們晾出來。一大帆布包的衣服,郭洪濤放到桌上以後冬冬再沒有動過地方,上麵的口敞著,她要穿什麼衣服就從裏麵拿一件。所有的衣服都是在身上陰幹的。

我是她的朋友,甚至是唯一的朋友,但人都是自私的。其實這也是舉手之勞肥她的衣服用衣架晾起來。可這是誰跟誰啊?我憑什麼給你晾衣服?我又不是你的奴隸。我們是朋友,是平等的嘛!所以我就說了她兩次:“你該把衣服晾出去。”她不晾,還放在那兒。放在那兒就放在那兒,這是你的衣服又不是我的衣服。時間一久,冬冬就生病了。那還有不生病的?

先是皮膚,得了疥瘡什麼的,可怕得要命。後來裏麵也出問題了,開始發熱。

這時候我倒是挺關心她的,幫她打飯打水、陪她一起去醫務室。冬冬在她的鋪上躺了很久,我也不敢再和她睡一塊兒了。除了我和郭洪濤,沒有人願意理她。

剛開始的時候我看不下去冬冬對郭洪濤的態度,我還說過她。她動輒就罵郭洪濤,話說得特別刻薄,什麼“你配嗎?也不瞧瞧你是啥樣人兒啊!”、“你是誰啊?

我是誰?你給我提鞋還不配呢!”。真難以想象,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怎麼能對他這樣?當時我還沒有談過戀愛。我認為,這種事應該是非常美好的。我就勸冬冬要珍惜,不能如此任性。我就想,如果是我的話,有機會去愛一個人,我肯定會對他非常好的。也真是覺得自己有萬般柔情,什麼也不比別人缺,就是沒有一個表現的機會。

我勸冬冬不要這樣對待郭洪濤,有時候背著郭洪濤勸,有時候他倆吵架了也當著郭洪濤的麵說冬冬。郭洪濤很感激我。後來他們一旦發生矛盾他就會來找我。或者,冬冬有什麼要和郭洪濤說的,又抹不開麵子,也是我去說。我就這樣兩頭跑。

他們對我挺信任。這期間,除了他兩個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也經常三個在一起出現,吃頓飯什麼的。

郭洪濤和曾偉不是一樣的人。曾偉是那種人,青青和什麼人不來往了,他照樣來往。青青對什麼人評價很差的話,曾偉也不會就和她一致。他還是按照自己的意思來。郭洪濤為了愛情則可以付出一切,包括個人原則。他堅決地站在冬冬一邊,冬冬和誰好他就和誰好,冬冬不和誰玩了他就不和誰玩。冬冬不理青青以後他也絕對不理青青,而且還開始講青青的壞話。冬冬和我好,郭洪濤對我也就非常好。

那時我的感覺也真不錯,有好朋友,和男孩子也能說上話。冬冬和郭洪濤也為我著急,想給我介紹男朋友怎麼的。當時我們學校有三個係,除我們外語係外還有中文、工美兩個係。我們是外貿英語專業的,大係大專業,學校裏搞任何活動都得拉上我們。當時我寫了一篇散文,也不是很認真寫的,在校刊上發表了。中文係的一個男生就給我寫信。我也沒理他,他就來找我。一見那人,反正是嚇一跳。然後他就經常來找我。我特別害怕,害怕讓青青看見,那麼醜的一個人會來找我。我的虛榮心還特強。有時候他會獨自徘徊在我們樓道裏,我生怕他說是來找我的。但他的信寫得還行,挺有詩意的,我幾乎每天要收到一封,但我從來沒有回過信。後來也形成習慣了,如果哪天他沒來信的話心裏還挺盼的。但是絕對不想見這個人,尤其是不想讓青青看見我和他在一起。

後來他約我去看電影,因為是《大紅燈籠高高掛》,我沒看過,就答應了。他很興奮,下午在開水房見到我的時候還提醒我:“晚上看電影,別忘了。”我說:

“我記著呢。”到了晚上我跟她們去了本部,也沒去看電影。回來的時候她們告訴我,那誰在那兒等你哪,等了一晚上了。我一聽頓時頭皮發麻,也沒敢回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