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馳電掣，聲音從黑暗中往後退卻，消無蹤跡，隻是，有幾滴熱的珠子撞在我的前襟。是飛漣吧，他竟然哭了，他為誰而哭呢？但我已不想問了。
從黑暗中脫身而出，我們依然在湛藍的湖水中央，剛才的一切仿佛不曾發生過。或者這原本就應該是不曾發生的事，那個人也應該是不曾存在的人，我們一生都遇不上的那個人，但笑著請求我們不要忘記的他，笑聲還在耳邊蕩漾。
“晴焱。”飛漣沉痛的聲音仍嘶啞，“至少這個晴焱……走，我們必須找到他，‘指間砂’很耗氣力，即使醒來，他也未必鬥得過……父親。”
東北方隱隱有藍光閃耀，強力的衝擊讓水波席卷而來，驚慌的金吾們東逃西躥，有想逃入綺陰宮的，卻在透明的水晶壁上頻頻撞痛。我忽然拉住了飛漣，“你真的要去幫晴焱嗎？”遙遠的藍光明明滅滅，飛漣時隱時現的麵容憔悴不堪，早不複初見時的俊逸瀟灑，隻有眼睛裏依稀有昔日的神采。“是的。”他低低的聲音裏充滿浩瀚的堅決。“即使你的不幸皆因他而來？”“那不是他的錯。”“不，我的意思是，你和他的命運，在出生時就交換過，因為你才是晴貞的孩子，而他是姐弟不倫生下的禁忌之子。即使如此，你也不恨？”飛漣略頓一頓，“那也不是他的錯，何況，他的痛苦磨難，難道比我少了嗎？”“但是……”飛漣打斷了我的話，“別說了，我不會再背叛他，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快走吧，我不想來不及。”話未說完他已向藍光閃耀處疾奔而去，我深深地看他的背影，也追上去。為什麼，這樣的話也會讓我想起弱來呢？這麼傻的飛漣，那麼傻的弱，深深呼吸，心肺間的疼痛卻揮之不去。好痛，痛得讓我恨不得死掉。
瀲灩的湖水突然煙花一樣爆開，呼吸困難，肌膚上火辣辣地疼，我斂定心神，一把抓住行得太速未及防護的飛漣，左手一晃，保護圈漸漸張開，順便包住了逃不及的金吾們。
“在水裏用‘風射’？夙和看來也黔驢技窮了。”飛漣說著，擦一擦臉上的血痕，但他的笑容卻一下子凝住了，他定定地看著外邊，眼中的熱切漸漸化成苦澀。
發色鮮若薔薇，眸色深沉若海，晴焱抱著昏迷的昭立在保護圈外，縱然長發散亂，臉上傷痕曆曆，衣上血跡宛然，他的眼神高貴堅定，微笑自嘴角泛開。“你們終於回來了。”
我一彈指開啟保護圈讓他進來，卻不知該說什麼，我這一行不僅令晴焱至少失去三分之一的生命，而且也讓他陷入夙和的陰謀。我又看一眼重傷暈迷的昭，甚至還連累了他。
晴焱深深看我，黝暗的眼眸有如魔魅般令我不敢對視，而臉頰上又微微熱辣起來。他的手溫度卻更高，輕輕拂過傷處，“還痛嗎？”他微微笑起來，“能逼得我的靈體凝起怒氣打人的，也就隻有你了吧。”
他抱著的昭輕聲□□，睜開了眼睛，“主……主上。”
“我沒事。不過你得撐一撐。”晴焱放下他，又看看我，“你們且在這裏，我去去就來。”
“我也去。”飛漣一直沉默，此時卻不禁脫口而出，抬起的眼睛在碰觸到晴焱目光的刹那低垂下去。
“不必了，我會處理。”
“可他也是……我的父親。”飛漣咬緊了牙，終於把頭抬了起來。
“你全都想起來了？他真多事。”晴焱暗罵一句，冷冰冰道：“也好，你去，幫他或我，你自己決定。”
飛漣用盡了全身氣力抑製自己的情緒，卻抑不住顫抖，“我是你的鮫奴，我永遠都不會背棄你。”
鮫奴……心裏驟然一緊，我忽略了他們的離開，早已有的模糊懷疑漸漸成形，翳珠，我的鮫奴，令她死去的凶手，或者是我。秘術的反噬之力有多少，我心中並沒有數，而晴焱他，卻似乎習慣於擔負所有的罪名。我拚命甩一甩頭，但疑慮仍如影隨形，這種事，還真是討厭啊。
“在煩惱什麼呢，小公主？”
我大驚回頭，正對上夙和那雙總含著冰冷笑意的眼睛，他自笑得雍容，我卻覺得周身冷起來。他還在保護圈外，但比起他的強大的水之力，這保護圈是多麼地脆弱。如果沒有碧，還有反擊的餘地，但，那個孩子信任的目光還在眼前閃動，我又怎能讓再一個鮫奴死去。我無謂生死，卻又不能不管眼前昏迷的昭，人族的昭在水中本就無法久待，何況身有重傷，一出保護圈生死便已堪虞。
“若是為劣子晴焱苦惱的話，”夙和輕鬆地穿越過保護圈層，逼近來，“我會幫你解決的。那個禁忌之子是會帶來不幸的啊，小公主這麼聰明，為什麼要選他？”他竟伸手向我挽來。我一運念，保護圈如水泡般迸碎，水花一亂，我拖住昭略退，新保護圈產生的前一刻，我已把袖內的冰雕扔了出去，歌聲玄妙，果惹得金吾們紛亂擁上前來，片刻間已將夙和與我們隔開。
催動保護圈退去，果見金吾中爆出藍光，夙和極怒地追趕上來，眼中滿是冷酷，偏偏臉上仍留幾分笑意，看起來更是駭人。他揮一揮手，一注藍光朝我們飛射而來，但先前所施水之力已暴露了行蹤，總算晴焱及時截住藍光，擋在了我們身前。他手上白光耀亮，球形閃電漸次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