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抓人了?”
“可不是,抓了好些個呢。”
這下,連我也歎息起來,心裏晃蕩蕩的沒個著落。
“呀,講這些做什麼,宛芳難得回上海的。”半晌,趙之謹打起精神坐起來笑道:“我讓他們備的鍋子,差不多也開飯吧。”
陳碧清得了這句,已經下去張羅了,姚芬妮始終站在樓梯口,也不過來,也不插手,隻是遙遙的吩咐趙磊,“你們爸爸累了,快帶妹妹房間裏玩去吧。”
趙磊應了一聲,拉著詩婭沉著道:“詩婭,咱們走吧。”
“不嘛,我要爸爸陪我玩兒。”詩婭撅著小嘴,十分不樂意。
如萍麼早就拘得慌了,聽見這句,也跟著趙磊哄詩婭道:“我們去玩捉迷藏吧,看誰先被找出來。”
詩婭瞅瞅如萍,又看看趙之謹,難以取舍。還是趙之謹哈哈笑著將她抱起來,舉過頭頂,飛快轉圈,詩婭興奮得喊,“坐飛機嘍,坐飛機……”
有一瞬,趙磊也露出羨慕的神情,但馬上又恢複了他的鎮定。趙之謹把詩婭放下來了,緩聲勸道:“去,和哥哥姐姐玩去。”
這回,詩婭雖不情願,到底牽著如萍的手,三個小人兒被娘姨帶著,往旁邊房間裏去了。
我忍不住讚:“詩婭真可愛!”
趙之謹臉上笑笑的,很是得意。那邊,姚芬妮緩緩走過來,挽了趙之謹的手,他兩個,一瞬又變成相敬如賓的夫妻了,而陳碧清呢,忙前忙後,不亦樂乎,我看在眼裏,又是一道奇異的風景。
晚飯時,盡管幾個人都努力說笑,但氛圍依舊有些沉滯。銅鍋裏的湯漲沸了的,菜啊肉啊下了滿鍋,趙之謹隻是略一沾箸就飽了,姚芬妮也沒什麼胃口,陳碧清吃兩嘴,看他兩個不吃,自己也停了箸,剩下我一個,不好意思胡吃海塞,自然也放下了碗筷。
這晚飯才不到半小時,趙之謹還要讓,我也實在沒了興致,隻聽見旁邊幾個小孩兒邊吃邊鬧,時不時一陣笑聲,歡愉得衝進廳裏。
“還是他們好呀……”趙之謹歎了句,燈光下,他的臉瘦了許多,眼皮聳拉著,這時候才發覺他也老了,眼睛裏藏不住的疲憊。
“宛芳,晚上就在這兒睡吧。”
“是呀,讓孩子們一屋,我同你睡。”陳碧清笑道:“連我也不回去了,明天麼我們去看電影。”
“這……”
“做什麼扭扭捏捏的,這裏也不算外人呀。”陳碧清還在勸,連姚芬妮也道:“碧清說的是,你同表哥雖然沒在一處麼,我隻認你做表嫂的,那個什麼樂菱,這兩年越發上臉了,表哥不理她麼,她帶著仲義到衙門裏又哭又鬧,害得表哥這兩年運氣也不好,連連賣了幾個廠子,我瞧著表哥掙下的家業,竟是要敗在她手裏。宛芳,不是我講啊,不看僧麵看佛麵,你隻看在如萍份上,也回來吧。”
我笑笑,不知道怎樣答,但每次提到許仲義,那個“仲”字像根刺一樣紮在心底,拔也拔不出來,隱隱攪得人不得安生。
趙之謹也跟著講,“宛芳,我瞧許世傑雖然做錯了麼,他心裏到底隻有你的……”
“之謹……”我喚了聲,瞧瞧桌上這一家人,慢慢的,連神色都有些像了,難得他們惦記我,心裏不是不感動,但說到許世傑,不知怎麼,總覺得很難回頭。
“你們講的我也曉得,他的情況麼,我雖然不十分清楚,也聽了個七七八八,這兩年不光是他,那些個開工廠的、辦企業的或者又在政府供職的,哪個不是人心惶惶?我也勸著他快走的。其它的,就算緣份盡了吧,他傷我傷得深,我傷他也不輕,我們兩個,說到底沒緣份罷咧,現在這樣麼,也蠻好的了……”
一番話,陳碧清還要說什麼,被趙之謹攔下來,他揚了揚嘴角,頜首道:“也罷,你有自己的打算,反正我話先說在這兒,我這裏最晚明年也要走的,到時候你要願意麼,就同我們一起走。”
姚芬妮不動聲色,看了趙之謹一眼,臉上沒有不悅,卻帶幾分自嘲。
我想想,由不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