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眠野單方麵把話題談死了。

他說完甚至還覺得不夠暢快,就像是被壓抑過久的處於叛逆期的少年,在令人窒息的冠以保護之名的情感壓迫中,用十指化作石鎬,挖至血肉模糊,白骨森然,終於將禁錮身軀的黑暗擊碎。

一旦打破了本就危如累卵的局麵,讓那束象征著自由的光滲透進來,迎接的必然是愈發凶猛的回擊。

他不是沒跟穆老夫人鬧過。

朝廷局勢,黨派站位,軍隊排兵,刑部律法,方方麵麵穆老夫人都曾經試圖左右他的決斷。那段時間磨合的很是艱難,可他也時刻警告自己,占用了人家的身子,就要善待人家的母親。所以不論鬧的再難看,關係再僵硬,見了麵,他也從來沒當眾下過穆老夫人的麵子。

如此“於公於私”“於情於理”,對穆老夫人全方麵的否定,還真是頭一次。

穆老夫人顯然沒有料到他會這麼說,愣在原地許久,開始抬手抹眼淚。

這是她“發瘋病”的前奏。

一旦她“瘋”起來,小皇帝來了也要退避三舍。

“母親,雲安郡主的生母隻是一個侍婢,她手頭什麼都沒有,幼年甚至都沒讀過幾冊書。她能懂什麼?她隻是試圖蒙蔽你,好嫁給我脫離皇宮。我能猜到她跟你說了些什麼,無非是若我娶了她,陛下便不會……”,穆眠野試圖勸解,可說到一半,左臉就挨了一個響亮的大耳刮子。

竹西幾乎是瞬間竄了起來,目光凶惡,手指貼在腰側隱秘懸掛的暗器處。隻是他實在跪的太久,雙膝早已腫脹不堪,踉蹌兩步再次撲倒在地。他就那麼滿背血的歪在地上,也要麵色急切的抬頭去看穆眠野的情況。

穆眠野臉火.辣辣的痛,大概是被護甲劃破了皮。

“打的很爽,是嗎?”,他伸手拉起竹西,幾乎是摟著抱著將人護著懷裏,言語間最後一絲情分也不留了,“你罰他,無非是尋個由頭來警示我!”

“出入門懸掛利劍,進出府出示玉牌,升職調任都要回府向你事無巨細的彙報,穆家軍凡有變動均需傳信告知。”

“你拿英魂做挾,逼迫我五年還不知足嗎?”

撕破了臉,再說什麼就沒避諱了。

穆眠野並不想為自己這五年受的委屈討說法,更不是想求取關懷索要憐愛。

他自知情緒失控,攥緊拳頭,壓抑著不再開口。

可穆老夫人卻陡然泄了氣,掩麵啜泣,口齒含糊的嗚咽著。

穆眠野聽的真切,她說的是,“你不是我兒,你怎麼配占他的功績,搶他的尊榮,他原本就是要配郡主的。”

是了。

母子連心,可那條線早就斷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嗎?

“我是占了穆家的名,五年來卻沒受你們穆家半分利!穆氏旁支和你的家族能在安宇國混的順風順水,是我一人,單打獨鬥在朝中給你們拚出來的!數十萬英魂的債我背著,輔佐新帝的擔子我扛著,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要是不滿足,我還給你。”,穆眠野褪.去衣衫,裸露出脊背,麵朝穆氏牌位跪下。

“今日.你便將我打死在這裏。”

“你若打不死我,來日再敢裝瘋賣傻言語要挾,鬧得翻天覆地,我就閹了自己。”

“索性大家都不要好過,拚個魚死網破得了。”

穆老夫人聽他這麼說,哭著撲倒在穆老將軍的牌位上。

哭夠了,抖著手撿起木棍就要往穆眠野背上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