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衍,放在前世隻是個拗口的破名字。

擱在這關口,稍加潤色,就能汙蔑他是個奪舍的鬼怪,是個搶奪少年將軍豐功偉績的妖魂,是個操縱小皇帝把控朝政的逆賊。

穿越以來,屬於原主穆眠野的記憶模糊不清,像是蒙著細紗隔著濃霧。

若真被人刻意挑起話題,對峙現場,必然是錯漏百出。

古代對鬼神之說的相信程度較高,哪怕隻是個苗頭,刮起些“鬼魂奪舍”的妖風煽動人心,也足夠他下刀山滾油鍋,刨心挖肝去自證清白了。

朝堂中摸爬滾打五年,穆眠野旁的不提,心練就的足夠狠。

想明白利害關係的瞬間,匕首就刺了出去!

寒光乍現,堪堪貼著影衛的脖頸停住。

“這名字你從何得知。”,堂堂攝政王,不會懼怕區區一個小影衛,卻要忌憚小皇帝那幾個老不死的皇叔。

“你身為陛下的貼身影衛,從哪兒拿捏的我這攝政王的把柄,五王?七王?還是蠻夷細作?”

“王爺不記得了?”,影衛居然迎著威脅向前踏了兩步,滅魂匕首上的毒見血封喉,穆眠野不得不略向後退了半步,“屬下是竹西。”

兩人間近的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

自封攝政王以來,除了太後娘娘養的狼犬,穆眠野還沒跟什麼活物如此近距離接觸過。

“五年前,西郊圍獵場。”,竹西又向前了半步,神色不變。不知是當真不怕死,還是在賭穆眠野不敢傷他。

這行為已經不是冒犯,簡直稱得上一句找死。

居高位者,三兩猜忌或可容忍,可一旦受到挑釁,必觸逆鱗。

“沒功夫與你在這裏來回試探,我從未去過什麼獵場。”,穆眠野聽見不遠處房梁上有人飛奔而去,不知是何方勢力追查到了他的蹤跡,正展開地毯式搜尋,“說!誰派你來的!”

隻是用氣聲嗬斥了一嗓子,沒曾想神情鎮定的竹西竟被他嚇一哆嗦!

匕首擦破皮膚,血線細若絹絲,滲出的血卻已經是深黑色。

轉瞬間,竹西已然被毒到翻了個白眼,嗚咽一聲,挺直的向後昏倒過去。

這家夥看著瘦弱,砸在地上咚一聲巨響。

穆眠野剛把匕首揣回護腕裏,沒等翻出來解藥呢,隔壁巷子裏已經傳來官兵急促的腳步聲。

隻能扛起竹西,腳下生風踏上房梁,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奔去。

皇城從二更天開始宵禁,此時街道上空無一人,放眼望去,僅有的幾座亮堂著燭光的,無一例外全是花樓。

肩上的人吞服了解藥卻遲遲不醒,穆眠野心思流轉。

直接殺了?恐會激怒他背後的勢力。留著,既能追查小皇帝的貼身影衛內是否還有奸細,稍加施以手段還能順藤摸瓜揪出他背後主使。

無非是麻煩一些……

世間除了死,又有什麼事是輕易能成的。

“且先留你幾日。”,穆眠野打定了主意,翻窗闖入花樓。

頂樓的廂房向來是服侍達官權貴的,鬧出個攝政王謀反的事兒,那些個有權有錢的主兒也沒心思來光顧,客房空蕩著,連熏香都沒點。

抹去窗框上的腳印,捏了兩顆棋子打滅樓外懸掛的燈籠,防止搜尋的官兵看見窗戶紙上模糊的光影,又利索的扯了條羅裙把竹西捆成一條肉蟲塞進牆角。

一切處理妥當,這才把門推開條縫,探頭去查看花樓內的情況。

不看不要緊,目光剛掃出去,就看見樓對麵一赤條條扭動著的光滑脊背!

那身形,細軟的腰肢和緊實的背肌,分明是男子!

這竟是個小倌館!

皇城中僅有的一座小倌館,便是先帝在位時就存在的煙柳居。

樓內至今還圈禁著先帝少時寵幸過的一位孌寵。因著這層關係,樓內全天候都有朝廷親派的侍衛守著。

“嘖……”,穆眠野連忙壓低身形,生怕被侍衛瞧見頭頂翹起的兩根呆毛。

這一低頭。

餘光掃見。

隔壁廂房的門口,挺屍似的趴著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