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擺放著一張長方形紅木色桌子,幾乎占據房間的一半。每邊配著四張鏤空雕花靠背椅子,椅子拉出來坐下的時候,後麵有人要過去便隻能側著身子。盡頭靠牆的一邊則擺放著一張老式的帶有玻璃門的書櫥。前麵提到的那些物品便整齊地擺放在裏麵,以沒有活力的樣子顯示自己已經毫無意義的存在。
用濕抹布將桌椅從頭擦一遍。書櫃裏的物品拿出來拍拍灰塵。迎著強烈的光線,細小的灰塵上下翻動,像灑下的金粉。將櫃子裏每個隔段擦完一遍以後,再把它們有序擺放進去。
一張印著埃菲爾鐵塔的明信片悠然滑落,正好掉在我腳邊。“希望你有一天能回到法國。”
那個下午,當我站在橋邊,看著河水漫射的光線漸漸暗淡下來。我重新回想一個月前當我找到那些信以後發生的事情,又像那一個月以來一樣陷入沉思。不同的是,我同時在等待著她的電話。
信件。我在一堆來往的信件中,憑著某一種直覺找出厚厚一摞信。信封正麵除了圖書館地址,郵票之外,別無多餘的信息。背麵則都以相似的字體寫著“致你”二字。那個“你”像是經過藝術加工一般,像身體柔軟的舞者,臉上帶著微笑。
那一個月對他們來講至關重要。這不是我說的。是多少年後,我再一次見到芙的時候,他用一種甜蜜而憂傷的語氣告訴我的。
所有相關的信被均勻地攤放在檔案室的長木桌上,在下午強烈的光線中籠罩出一小片陰影,顯得信封更加厚實。風從暫時打開的玻璃窗吹進來,卷起一陣陣剛擦拭過的潤濕的粉塵味。窗簾的一角飄起來又落下去,反而有一種寧靜。當時的一切都在向我預告著少有人知的秘密。
我望著那些信疑惑而又好奇。
好奇心究竟在人類曆史發展上有哪些重大意義。海上不停歇的航行,直至發現新大陸嗎?遊牧民族一次又一次探索中原文化嗎?起碼在當時不是我該思考的範圍。
我冒著侵犯他人隱私的風險打開其中的某一封信。因為,我覺得這些信對有的人應該很重要。很多時候,我們常常會認為自己與周圍某些事情有關聯,甚至莫名要擔負起責任,這不也是我們悲劇的來源之一嗎。
雖然那些信都早已被打開過,並且看得出來被反複拿出來閱讀過很多次了。我還是很小心翼翼抽出其中一封,靠在窗邊用眼睛快速掃了一遍。
信的大致內容會在後來經過對方的同意以後留下來。但當時我隻敏銳地搜尋到有助於我找到收信人的信息。像森林中饑餓的豹子一樣,麵對四處逃散飛奔的羚羊,隻能找最容易立馬填飽肚子的一隻下口。
芙的名字很快出現在信裏,我心頭隨之湧上一股混雜。我把這些信小心地收起來,再一次整齊地放進櫃子深處,下意識地用一些別的物品遮擋住。這是我當時想到的唯一舉動。
我關上檔案室的門,但我知道這扇門將很快再次被打開。
我來圖書館做誌願者的時候,芙已經在這裏工作五年了。雖然已經三年沒見麵了,但我對他的印象一直很深刻。
他沒有多麼高的個子,但清瘦的樣子也就顯得高了。白皙的皮膚,像是不曾接受過太陽照射。俊秀的臉龐輪廓清晰,雖然工作多年,但並沒有失去學生時代的純淨,說話的聲音輕柔而有力量。
那時,他主要負責圖書館借閱方麵的工作。我經常看見他很耐心地告訴誌願者如何憑著圖書上的索引快速找到書架上的位置。即使被讀者借閱完送回的書也都被他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手推車上,大部分時間都是他最先推著摞滿書的車來來回回地穿梭在書架之間。他神情專注於眼前的事,安靜而又孤獨,那背影總讓我覺得有些孤獨寂寞,像電影裏的慢鏡頭。
天色在不知不覺間早已完全暗淡下來,深藍色的夜晚的天空,適合每一個人放空自己吧。周圍跑步的人越來越多,昏黃的路燈掩映在樹縫裏,折射出好看的光暈。
我那時已無心再看風景,隻在焦急地等待來電,但她會記得嗎?
回到家以後,我迅速衝了澡,看了看當日的報紙。等到將近十一點鍾,電話沒有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