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嘴嘰裏咕嚕了一通。賊首點頭，鼓了三下掌，似乎在稱讚馬純上的風雅。
馬純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活動腿腳胳膊，淡然道：“年紀大了，稍微坐一下，腿就麻了。煥新，我切腹，就是我捅死我自己，不是你砍死我了。”
瞿煥新這時才發覺，馬純上身長一米八有餘，頭戴方巾，身穿藍直裰，腳下粉底皂靴，麵皮深黑，胡子花白，形容甚偉。
雞嘴找來了彈三弦的。彈三弦的坐在公案桌前麵的台階上，拿起撥片，彈起了日本小調。群倭們見有熱鬧看，陸陸續續地走到彈三弦的身邊，或坐或蹲，竟有好幾十個。
雞嘴走到馬純上身邊，畢恭畢敬道：“老先生，您請吧！”
三弦曲調蒼涼。瞿煥新想起“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這句詩來。
馬純上抽出短刀，扔掉刀鞘，雙手握刀，朝向自己的肚子。刀尖閃著寒光。
馬純上大喝一聲：“啊！”
不知道是馬純上年紀大氣息短，還是捅刀前害怕了，他的“啊”聲陡然變尖，聽得瞿煥新靈光一閃。
瞿煥新握住馬純上的手，說：“且慢！讓弟子我為您舞劍！”
瞿煥新抽出火德夠寒劍，一邊舞劍，一邊觀察四周。群倭們都坐在中庭的正麵，以便欣賞馬純上切腹。中庭的另一麵，也就是官衙門口，沒有倭寇。
瞿煥新熱好身，打定主意，擺起架勢，大喊道：“神劍無敵大絕招！”
馬純上一捋胡子，微微點頭。
瞿煥新抬手猛甩劍鞘，抽在雞嘴臉上。雞嘴吃痛，摔倒在地。馬純上和瞿煥新拔腿就跑，一老一少，朝官衙外奪命狂奔。
群倭們聽著小曲，看著舞劍，正在興頭上，突見異變，一時沒搞清楚狀況。衝田小隊長見過這陣式，最先反應過來，大喊：“牙拜！哈牙一追斯跡！”
群倭們這才起身追趕。
瞿煥新和馬純上已經跑出了官衙。官衙外沒有倭寇。兩人順著大路，一陣狂奔。馬純上身高腿長，跑在瞿煥新前麵。
瞿煥新吐槽道：“你不是要切腹嗎，怎麼跑這麼快？”
馬純上邊跑邊說：“剛吃飽飯，進了肚子，切腹，飯流出來，我就成餓死鬼了！”
瞿煥新哭笑不得，又吐槽道：“你好歹說身體發膚，不可毀傷啊！”
馬純上一臉欣慰，對瞿煥新豎起大拇指。
瞿煥新還想吐槽馬純上，可身後傳來倭寇的喊殺聲。倆人不敢耽擱，繼續猛跑。
跑了老遠，倭寇的叫嚷聲越來越近了。瞿煥新望見不遠處有一片樹林，說：“分頭跑，活一個。”
“你樹林，我跳河！”馬純上說罷，丟掉短刀，“噗通”一聲，跳進河裏。
瞿煥新鑽進樹林，跑沒幾步，看到灌木叢中蹲著一個老者。
老者六十開外，花白胡須，頭戴一頂氈笠子，身穿箭衣，手持彈弓，腳下黃牛皮靴，正和瞿煥新大眼瞪小眼。
這不是劫道的響馬吧？
瞿煥新一愣神，背後就感到一陣涼意。他心中大叫：“完蛋，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