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煥新定睛一看,是雞嘴晃蕩著牢房鑰匙,正慢悠悠地走過來。
雞嘴道:“我不姓陳。起床吧!該吃斷頭飯了。”
瞿煥新在心裏叫苦,原來昨天的經曆不是夢,都是真的。
馬純上坐起身來,頭上紮了一根稻草,迷糊著眼,問:\"吃早飯了?”
瞿煥新伸手摘下馬純上頭上的稻草,說:“斷頭飯。”
馬純上漸漸清醒,問雞嘴:“斷頭飯有紅燒肉嗎?”
“饅頭白粥,愛要不要。”
馬純上歎氣道:“也好,勝過當餓死鬼。再給我一盆水,洗漱一下,上黃泉路時齊整些。”
“好。”雞嘴又問瞿煥新,“臭小子,你是吃早飯,還是吃斷頭飯?”
瞿煥新張口要罵雞嘴,被馬純上伸手攔住。馬純上說:“早飯。”
雞嘴點頭,離開了。不一會兒,雞嘴帶來白粥、饅頭和水,放下,走了。
瞿煥新和馬純上草草吃了早飯,開始互相整理衣冠。
馬純上輕聲說道:“煥新,投名狀是我讓你納的,你不要過意不去。”
瞿煥新含淚道:“你別說這話,我聽不得。”
雞嘴回來,打開牢門,領瞿煥新和馬純上走到中庭。
中庭正麵是公堂。公堂門口的牌匾下,擺著公案桌和太師椅。衝田小隊長抱著武士刀,走到太師椅後麵,站著。又一個倭寇走來,坐上太師椅,往後一靠,左右腳翹上公案桌,靴子撞擊桌麵,發出咚咚兩聲脆響。這個倭寇如此囂張,必然是賊首了。
賊首搖頭晃腦,對著雞嘴念叨了一通。雞嘴躬身上前,把簽筒遞給賊首。賊首抽出一根令簽,扔在地上。
瞿煥新啞然失笑。這賊首在過官癮!
雞嘴從衝田小隊長那拿來火德夠寒劍,遞給瞿煥新,轉頭對馬純上說:“跪下吧!”
“我是秀才,見官都不跪,憑什麼跪這倭寇?”馬純上抖了抖長衫,盤腿坐下,閉上雙眼,一臉正氣。
賊首說了些什麼。雞嘴翻譯道:“老大說了,你這姿勢是切腹的姿勢,不是被砍頭的姿勢。老先生,您還是跪著吧!”
馬純上問:“切腹是什麼?”
“是倭人武士自殺的方法。倭人認為切腹是一種榮耀,隻有武士才有資格切腹。”
馬純上傲然道:“我是大明的士子,考過六七個案首,不比什麼武士低賤。”
雞嘴對著賊首說了些什麼。賊首“呦西”一聲,正身坐好,招呼雞嘴過去。雞嘴快步走到公案桌前。賊首從腰間掏出一把短刀,遞給雞嘴。雞嘴雙手捧刀,交給馬純上。
馬純上接過短刀,拔刀查看。刀身雪白,刀刃鋒利,似能吹毛斷發。馬純上收刀入鞘,問雞嘴:“這刀是怎麼用的?”
雞嘴解釋道:“切腹,就是用短刀刺進腹部,然後橫著切開肚子,切腹這就神仙難救了,卻還沒有斷氣。這時候就該有個人砍下切腹者的頭,結束切腹者的痛苦。老大允許你切腹,這臭小子負責砍頭。”
“哦。倭寇切腹這風俗,倒甚是有趣。”馬純上來回打量短刀,說,“切腹前,能不能請昨天彈三弦的那位,為我彈奏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