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煥新一時同情雞嘴。
馬純上朗聲道：“我朝太祖皇帝十七歲就父母雙亡，去皇覺寺當和尚，接著就在外化緣三年。如今又不是亂世，這走投無路，隻是托詞罷了。”
馬純上說得有理。瞿煥新不再同情雞嘴。
雞嘴歎氣道：“可惜我當年遇上的是倭寇，不是和尚。”
馬純上勸道：“小兄弟若有悔過之心，還是早日棄暗投明為好。”
雞嘴苦笑：“你知道我殺了多少明國人嗎？”
馬純上一時語塞。
雞嘴轉身走了。他一邊走，一邊搖晃鑰匙。鑰匙叮當作響。雞嘴唱道：“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是個好地方。自打出了個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戶人家賣騾馬，小戶人家賣兒郎……”
歌聲漸行漸遠。
馬純上走到牢房角落，坐下，躺在稻草堆上，說：“煥新啊，折騰一天了。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睡什麼睡！不想個辦法逃出去，明天我們就要被倭寇砍了。”瞿煥新用力扯門鎖。
“煥新，你明天納了投名狀，一定要找機會逃跑。以後千萬不要向人提起此事。”
馬純上這是要赴死。瞿煥新急了，說：“要死一塊死，明天我跟倭寇拚了。”
“為師帶你出來，你卻沒平安回去。為師如何向你的父母交代？”
門鎖很結實。瞿煥新轉而搖晃牢房柱子，邊搖邊說：“你不是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嗎？大不了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好詩！有乃父之風！”馬純上誇獎道，“你父親當年就是靠一本詩集成了少年名士，才娶了你娘。”
瞿煥新想起這詩是大漢奸汪精衛寫的，心裏一陣唏噓。
馬純上喃喃自語道：“可惜你父親一輩子都沒中舉。你要少讀詩，多讀四書五經，才能中舉。至於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這樣的話，你可別再說了。這話從別人家的孩子嘴裏說出來，我聽得。從你的嘴裏說出來，我聽不得。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
瞿煥新搖了每一根柱子，柱子都很牢靠。他開始摸牢房牆壁，摸了半天，牆壁結結實實。
這不是密室逃脫。
瞿煥新癱倒在稻草堆上，和馬純上並排躺著。馬純上已經鼾聲如雷。瞿煥新閉上眼睛，暗自祈禱：“神仙神仙救救我！”
沒有神仙救急。隻有馬純上的鼾聲。
瞿煥新默念：“係統，再不出來，我可要死了！”
沒有係統。隻有馬純上的鼾聲。
瞿煥新帶著哭腔，說出聲來：“陳老四，我不玩了，我給你磕頭行不行？”
陳老四沒有出現。隻有馬純上的鼾聲。
瞿煥新太累了。他躺下，想辦法，想著想著，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瞿煥新聽到有聲音，猛地睜開眼，大叫道：“陳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