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夢空間》與亞當·斯密:電影與經濟的思想共鳴39(1 / 2)

第七幕金融市場——幻覺和博弈 人民幣崛起的美麗人生

《哀樂人生》的經濟啟示:直麵危機,最重要的是正視自己,不要被危機的幻象輕易擊垮;盡管短期有波動,中國經濟和人民幣的未來“still a wonderful life”(依舊是美麗人生)。

在我的記憶裏,聖誕一直是一個溫暖的符號,而聖誕前夕的冬日卻總是那麼冰冷刺骨。2011年,寒冷尤甚。年末的歐盟峰會令人失望,英國的傲慢自私、德法的力不從心和邊緣國的無力自拔混合在一起,發酵出一個缺乏約束力的約束協議、缺乏共識的共同協議、缺乏救助力的救助協議,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哀歎聲中,債務危機和全球經濟的未來再度被放飛至陰雲密布的不確定性時空。但和2008年截然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寒冷不光遠在海外,更近在咫尺,連續多年遠離全球金融危機衝擊、傲視全球經濟群雄之後,一枝獨秀的中國經濟也感受到了冬日的寒風,實體經濟減速跡象全麵顯現,投資、消費、出口三大增長引擎均動力下降,外彙占款、外彙儲備、離岸人民幣存款等一係列數據的最新變化也流露出國際資本流出中國的端倪,而備受關注的人民幣兌美元彙率更是連續10個交易日觸及跌停,創下彙改以來前所未有的動蕩記錄。在很多國際人士看來,中國經濟的增長神話似乎已演繹到難以延續的極致,正悄然迎來強極則辱、情深不壽的漫漫下滑期,而一度在國際貨幣體係多元化發展大戲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民幣,似乎也在跌跌不休的唱空聲中了喪失了強勢崛起的機遇。更有陰謀論者認為,在2008—2011年全球危機核心從美國轉向歐洲之後,達摩克利斯之劍正再度悄然轉向中國,人民幣跌停看上去就像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的故事開頭一樣,充滿了熱錢瘋狂外逃的危險味道。

危險總是容易讓人絕望,極端的走勢不斷削弱著市場對中國經濟和人民幣的信心,國際媒體上充斥著唱空中國經濟、做空中國市場的論調,而遠期彙率市場上人民幣貶值預期則日趨強烈,曾經栩栩如生的貨幣崛起轉瞬間就被不期而至的危機衝擊得煙消雲散。如此境域的人民幣,讓我想起了電影《哀樂人生》中的主角喬治,在溫暖的聖誕夜,喬治的叔叔不小心弄丟了8000美元,而這筆錢則是喬治一家苦心經營的小鎮房貸公司渡過年關、完成審計所必需的款項,麵對突如其來的災難,堅強、勇敢、睿智的喬治驟然崩潰,試圖自殺以換取足額保險賠償,進而通過自我毀滅來挽救父親留下的事業。在我看來,喬治的故事說明了兩個道理:其一,人性是脆弱的,人類的非理性判斷和選擇往往並不源於突發事故本身,而是源於對事故背後幻象的過度恐懼;其二,幻象是恐怖的,最恐怖的幻象往往並不源於完全的虛幻,而恰恰源於不完整的事實和不完整的時段。

將這兩個道理應用於當下,“人民幣長期趨勢由升轉貶、國際熱錢掉頭撤軍、中國經濟由此轉盛為衰”的陰謀論論調僅僅是一種恐怖的幻象。在我看來,人民幣的反常波動,本質上是“預期超調背景下,國際市場和國內市場資產配置自發調整的共同結果”,將其與國際資本大規模流出相掛鉤則是一種片麵的解讀。

這裏的預期超調,簡單地說就是過度擔憂,人們對經濟變量、市場走勢的心理判斷超出了實際變化的程度。在網絡發達、信息通暢的當今時代,預期超調並不那麼容易產生,畢竟人性是多疑的,麵對某一個危險信號,人們總是會謹慎細究,不會輕易被誇張的言論或是扭曲的事實所左右。

之所以當下會發生預期超調,原因有三:其一,慣性思維讓變化顯得更加突然。最近幾年中國經濟於全球危機中的“獨立”增長,讓市場習慣了“脫鉤”的論調,即中國經濟有能力化解任何百年難遇的金融危機的挑戰。但現實表明,這種能力並不是源自內生增長動力的長期培育,而是來自次貸危機過程中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大力度刺激性投入,而一旦前期大規模救助的後遺症碰上主權債務危機的新挑戰,投資、消費和出口全麵滑坡,中國經濟不再顯得特殊,和其他新興市場國家一樣,進入了增長減速的慢車道。此外,最近幾年國際社會一直對人民幣升值施加壓力,於輿論造勢之中,人們已經習慣了人民幣穩中有升的論調,也習慣了2005年以來人民幣彙率波動升值的長期趨勢,突然出現超過2008年危機時段的連續跌停態勢,讓市場更加措手不及。其二,多重危險信號相互疊加並相互確認。單一信號容易被甄別,但多種危險信號的同時湧現則會讓市場應接不暇。當下,歐洲問題不斷升級、實體經濟數據黯淡、通脹率大幅下降、滬深股市大幅探底、房市大範圍趨冷、國際大宗商品需求大幅下降、存款準備金率突然下調等一係列信號夾雜在一起,相互印證,相互強化,讓市場更容易陷入過度恐慌的境地。其三,過度解讀了短期數據的變化。2011年10月份外彙占款淨減少24892億元的異常現象是市場判定熱錢大幅外逃的重要依據。但實際上,伴隨著香港離岸人民幣市場的發展和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政策的落實,香港市場對內地市場結售彙的“分流作用”不斷加大,在人民幣升值預期強烈、結售彙傾向較強的前一段時期,這種分流作用對外彙占款數據的影響還難以顯現,而一旦人民幣升值預期發生變化、結售彙傾向減弱,這種分流作用就顯露無遺。而忽視這種已然存在一段時期的分流作用,顯然容易放大國際資本外流對數據變化的影響,進而引發市場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