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之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朦朦朧朧的坐起身時才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巨大的帳篷之中。桌上的油燈忽明忽暗，她有些恐懼，伸手想要抱住自己的虎頭娃娃，撲了個空，然後她才想起，虎頭娃娃還在她的寢宮裏。
門外有人影搖晃，她緊張的抱緊了被子。然後就有個人掀了門布徑直走了進來。
他手中的油燈很亮，整間帳篷終於沒有之前那麼黑。男人的動作很輕，他似乎很避免發出很大的聲音。小之隻是看著他，一句話都不敢說。
“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男人坐到了小之的床邊，他看起來並不老，但是無論容顏在如何俊朗，那些歲月的滄桑始終無法掩蓋。
“你是個將軍嗎？”
男人似乎完全沒料到小之會說這句話，愣了一下，才反映過來，說，“是。”
“你是遼人？”
“是。”
“你叫什麼？”
“耶律綰思。”
小之聽過這個名字，但是又記不得在哪裏聽過。
“你叫什麼？”
“張小之。”
綰思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隱隱覺得她絕非一個普通的宮人，於是繼續問道，“你爹娘叫什麼名字？我想送你回去。”
“爹？娘？”這兩個字眼對她來說太過生疏，以至於說出這兩個字時，她莫名的有些吃力，“我沒有爹娘。”
綰思聽完這兩句，心中略略有些放鬆，想來，這樣小的孩子定不會說謊，既然沒有父母，那一定就是沒有了。
“叔叔。周朝的皇宮怎樣了？”
綰思有些不忍心對她說出真相，她這般關心，定是因為她對皇宮有所眷念。
“到底是怎樣了？”小之的語氣開始顫抖，她已經猜到了答案。
“周帝柴榮已死。周朝覆亡了。你不必再回去那裏，若你還有親人，我就送你回鄉吧。”說這句話的時候，綰思盡量的避免表現出自己對周朝的仇視，他是個很懂得照顧別人心情的人，即使對方是個孩子也不例外。
親人？家鄉？柴榮是她親舅舅，皇宮就是她的家，如今，國破家亡，她還有何處可去。
她想哭，可是卻怎麼也哭不出聲來，莫大的痛苦讓她幾乎無法喘過氣來。額上的傷口似乎有裂開的趨勢，包起的紗布已經微微滲出了血。
“你別激動，你頭上的傷還沒好。”綰思扶她躺下，又替她整理著被褥。
小之還是哭，綰思就不停的擦拭著她的眼淚，“小之，叔叔跟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小之沒有回答，綰思隻是笑笑，他並不在乎她肯不肯聽，他隻是想要說，“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天下還是李唐的天下，李唐王朝雖然已經沒落了，但是有個將軍一直鎮守邊關，他指揮有方，手下精兵無數，他的一個養女謀略過人，養子英勇無敵有謀，遼人千方百計想要入關，都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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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思聽過柴萱的名字，但始終無緣戰場一見。
那時候的耶律述律總是不停的勸他去中原尋訪柴萱，伺機尋找她的弱點，如果她沒有弱點，就讓綰思自己成為她的弱點。
這件事，綰思本不願答應，但他執拗不過述律的堅持，最終還是去了中原。
遇見萱兒的那一夜，綰思徹夜未眠，他的腦海中滿滿都是那個叫做萱兒的女子。
她美麗、高貴，從月華中走來，又隱入暗夜。她似乎就是為了指引他逃離困境而來，於是離開的也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她說，你迷路了？
她說，看你的裝束，你好像是來自北方。
她說，萱兒。你呢？
然後她就再沒說過其他的話語。
綰思坐在屋頂，癡癡的望著月亮，也不知是他癡迷的是月亮，還是如月亮般的萱兒，又或者是那個癡迷於月亮癡迷於萱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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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萱兒的時候，已經是四天以後了。
綰思走過集市的時候，一眼就望見了在小販處購買畫扇的萱兒。
她似乎並沒有認出綰思，付過了幾文銅錢之後，轉身就走，經過綰思身邊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抬眼看他。
當真是忘記了嗎？
綰思這樣想著，無奈和落寞充斥著他所有的思維，他已經不知道是應該繼續行路，去往下一個目的地，還是立刻追上萱兒，告訴她，他很掛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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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綰思又回到了客棧，他既沒有選擇前行也沒有後退，而是選擇了停留在原地。
“你在找我嗎？”
綰思猛然一驚。從那一夜之後，他就知道這個聲音他這一生無法忘記。
綰思打開窗，四下尋找著，那個他一直魂牽夢縈的身影就在樹下的馬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