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也是知道疼痛的人了(2 / 2)

我並沒有任何地方不舒服。

王子玉需要的陪伴,還是兒童式的陪伴,就像孩子在玩遊戲,母親守在身邊,提供了非常安心非常依賴的感覺;不像成年人,聚在一起,總得說點什麼做點什麼。如果不說不做,就會覺得尷尬。

他的臉上恢複了確鑿無疑的冷漠,這種冷漠還被冰雪封蓋住了,拒人於千裏,不僅僅是生人勿近。我不會為這樣的冷漠感到疏離,那是他的某種氣質在倍感安全之後的流露。

一團黑色的漩渦又向我飄來。

“姐姐,你在抗拒什麼?”王子玉突然說道。

“抗拒什麼?”我問。

“這就是你哥哥讓你看心理醫生,而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需要看心理醫生的原因。”王子玉說。

“是的,我覺得我很好,我熱愛學習。我不懂的東西,我會向專家請教,我爸媽會給我聯絡著名的哲學教授或者老師。我會研究海德格爾的存在,朱熹的天理,胡塞爾的純粹直觀,讀裏克爾的詩。一個哲學教授說我比他的碩士研究生還厲害。我也喜歡玩兒,喜歡跳舞唱歌開趴體。我很正常。除了不喜歡上學外。”

“我理解你為什麼不喜歡上學,不喜歡和同學們一起坐在教室裏,或者滿操場亂跑亂糟糟的同學。有一種奇怪的怕。”

我沉默著。有一種奇怪的怕。怕什麼呢?不知道。

我在醫院又觀察了三天。醫生每天會來問我過得好不好,母親每天來陪我吃午飯,呆到下午三點回家。王子玉也愛上了媽媽,他問我,“姐姐,你可以讓你媽媽做我媽媽嗎?”

我欣然答應。

他想了想,又說道,“我叫不出來,我隻能有一個媽媽。”

“我理解。”我說道,“我也永遠不可能叫別人媽媽。”

此刻,好像他意識到他媽媽已經去世了的,但是我不能點醒他。他是一個乖巧的孩子,本來該活潑天真調皮搗蛋。

三天後,我們該出院,各回各家了。哥哥來接我,順帶把王子玉一起帶回家。

一拐進王子玉家的別墅,王爺爺的鋼琴聲又飄了過來,這次彈的是久石讓的《夏天》。沒想到,這首歡快的曲子,如此適合歡迎病人回家。

我們的車剛停在門口,李姨從東南小門走了出來。她滿臉笑容,顯得非常慈愛,那種令人不敢接近的幹練利落的冷漠感消失了。東南牆上,月季花已經開成了花瀑,是我最喜歡的粉色龍沙寶石。

哥哥搬下王子玉的行李,又把王子玉抱進小客廳。我們正要離開,王爺爺從樓上露台探出頭來,給哥哥揮揮手表示謝意。李姨說道,“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已經準備了晚飯感謝你們,特別要謝謝流蘇。”

哥哥說家裏也準備了迎接我回家的晚宴,我坐在車上十分不安,我不忍心拒絕他們。哥哥看出了我的意思,說道,“那你留在這裏?”

啊,我也很想回家,我有點不知所措。這時,王子玉單腿蹦著走了出來,他顛下台階,站在我的麵前。我們坐的是奔馳商務車,車身很高,他毫不費力地靠近了我的臉,貼了貼,說道:“姐姐,等我長大了,我娶你喲。這樣,我就可以叫你媽媽做媽媽了。”

“好呀,”我說道,我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那時那刻,王子玉想要什麼,我都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