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站在這兒幹嗎?”潔遠拉住了我的手就往前走去,身後傳來腳步聲,墨陽也跟了上來。我們剛一過去,這幾個人立刻都不再說話,都轉過頭來看著我們。
我隻覺得喉嚨發緊,眼底酸澀,說不出話也哭不出來,就會傻愣愣地盯著丹青看。丹青看了我一會兒,又看看我身後的墨陽,她緩步走了過來。潔遠自覺地放開了我的手,對走過來的丹青點點頭,就向著霍長遠走去。
一股熟悉的香味隨風飄來,丹青在我麵前站定,微風吹拂著她的麵紗,我忍不住地看向她的臉頰。丹青好像明白我的意思,她伸手摘下了帽子,我輕聲抽氣,原來那道猙獰的疤痕,現在隻剩下了一片粉紅色的痕跡,依然醒目,卻不再可怖。
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姐,”我低聲叫道,丹青沒說話,淚眼朦朧中我的左手突然被她拉了起來。“我的天……”丹青低語了一句,一滴眼淚立刻落到了我的手上,很熱。我吸了吸鼻子,笑說,“姐,這早沒事了,什麼也不耽誤。”
“傻瓜,”丹青的聲音都得不成樣子,我剛要說話,一把被拉入了一個清香溫暖的懷抱,是丹青的懷抱。我的眼淚越發的止不住了,一個更火熱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了我和丹青,我隻聽見丹青細細地叫了一聲,“哥。”
“對不起,”墨陽沙啞的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對不起,丹青,我對不起你。”“哥,你什麼也別說了,都過去了,這是我自己選的路,也許我恨過命運,可我從沒恨過你和清朗,”丹青哽咽著說,一邊用力抱住我和墨陽,她纖細的手臂勒得我緊緊的。
我們誰也沒再開口,隻安靜的享受這難得的重聚和溫馨,在那個充滿爆炸和火光的夜晚,我曾以為這一天再也不會有了……“丹青,墨陽,清朗,”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的霍長遠開口喚了我們一聲。
墨陽和丹青一起鬆開了手,丹青沒有管自己,而是先拿著手絹給我擦臉,墨陽兩眼通紅,他轉眼看向別處,快速地抹了把臉,好像不想被別人看見他軟弱的一麵。“咱們進去吧,既然見了麵,那就有的是時間一訴情懷,嗯?”霍長遠溫柔地跟丹青說了一句,丹青點點頭。
“墨陽,”霍長遠伸出手來,“謝謝你能來,也歡迎你來,”他語帶雙關,我看了一眼丹青,她對我點了點頭。這麼說,霍長遠算是認同墨陽和潔遠之間的感情了?
“你好,我隻要我妹妹幸福,其他的不用提,”墨陽說完這句話之後,才伸出手去跟霍長遠一握。霍長遠很鄭重地點點頭,“我明白,因為我也一樣。”
聽他這麼說,我看了一眼他身後不遠處的潔遠,她正擦著臉上的淚痕,見我看她,對我一笑。“好了,今天就是個大團圓的日子,可堵人家大門還是不好啊,”葉展高聲說了一句。
眾人都是一笑,霍長遠對墨陽做了個請的手勢,丹青則牽了我的手往裏走,她的手一如從前,纖細而溫暖,我緊緊地握了回去。一直沒作聲的六爺看我走到了跟前,對丹青微笑著一點頭,丹青沒說話,隻把我的手送了過去,六爺怔了一下,然後握住了我的手。
“現在再也不用我牽著她走了,陸先生,”丹青柔聲說,我臉有點熱,卻感覺很幸福。六爺一笑,“是,決不辜負,”他最後四個字是看著我說的,我臉紅心跳,握緊了他的手,無聲的說了一句,“一樣。”
“各位先生,小姐,請跟我來,”何副官的聲音突然傳入了我耳中,從方才就如同潮水般衝刷著我的幸福感,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何副官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迎接我們,對每個人給與的關注,都恰如其分。
霍先生一笑,“何老板,打擾了,我聽丹青小姐說,你家的廚子的手藝別具一格,今天一定要嚐嚐。”何副官一彎身,“哪裏,哪裏,歡迎之至,榮幸之至。”
霍長遠跟丹青一起,陸青絲則摻著葉展的手臂,潔遠不時和墨陽指點著院裏的奇花異草,石頭卻陪著秀娥和張嬤說笑著。“在想什麼?”六爺在我耳邊問,“啊,也沒什麼,隻是不明白丹青幹嗎非要選這個地方,她應該討厭這裏才對。”
六爺看了走在前麵的丹青一眼,“我問過霍長遠這個問題了,”我立刻抬頭看他,“他怎麼說?”“他說丹青就是要從頭開始,忘記曾發生的一切,所以她想從這個曾讓她最痛苦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如果忘記了,自然不會痛,”六爺很平淡地說。
“是嗎?”我心裏感覺很怪異,丹青這又是何苦,“我不信,”“啊?”我看向六爺。六爺一扯嘴角,“這話我不信,霍長遠估計也不信,可她要來一定有她的理由,走著瞧吧。”
說完他對衝我們招手,示意我們快點走的陸青絲揮了揮手,“別想了,順其自然就好,不管怎樣,今天是你們兄妹團圓的好日子,一切有我,你放心,”六爺輕輕親了我鬢角一下,就拉著我往前走去。
何副官家的廚子果然了得,一桌子菜吃的人人都讚不絕口,隻不過在何副官狀似無意地說起,他手下的孟工頭不在的時候,臉色微變,六爺他們卻毫不意外。飯也吃完了,男人們又開始說起最近的局勢,包括前兩天六爺貨船的事情,我們這些女人則被安排到廊下賞花,順帶喝茶聊天。
張嬤不肯跟我們平起平坐,秀娥隻好跟著她坐在了另一邊,石頭和老虎在不遠處守著我們。潔遠今天心情大好,她不但認識許多花卉,還饒有興致地跟我探討起了花朵代表的含義。
陸青絲坐在一旁搖扇子,丹青心情也不錯,不時地插兩句話。“清朗,你最喜歡什麼花?”潔遠問了我一句,我想了想,“應該是梔子花吧。”“它代表著清雅,跟你很像呢,那晚跳舞你帶的就是梔子花,我就覺得很適合你,”潔遠笑說。
“真的呀,那還是我幫清朗選的呢,是吧,媽?”秀娥興奮地接了一句,張嬤笑著點點頭。潔遠一笑,“秀娥的眼光這麼好,那你喜歡什麼?”秀娥皺眉想了半天,“我喜歡的很多呢。”
“隻能選一種,”潔遠聳聳肩,“那,那個吧,”秀娥指了指花園中一叢花,“剛才我就覺得它很漂亮。”“哪個?”潔遠伸頭看了看,“喔,那個是鳶尾,代表著熱情,”潔遠點點頭,“果然很適合你,”秀娥開心地吐舌一笑。
看著潔遠的目光轉向自己,丹青嫣然一笑,“我喜歡花的很俗,是牡丹,”“牡丹才不俗氣呢,真正能做到豔而不俗的花,也隻有牡丹了,”我反駁說,“沒錯,”潔遠笑著接口,“牡丹代表著寶貴和珍惜。”
丹青沒說話,手卻不自覺地摸了摸臉上的疤痕,若有所思的看向花圃深處,潔遠對我做了個鬼臉,我微笑著看著臉色漸柔的丹青。“啊,陸小姐,你呢?”雖然陸青絲一直不說話,潔遠還是禮貌地問了她一句。
我不禁暗自猜測著陸青絲會喜歡什麼花,玫瑰,鬱金香,桃花?她用的香水都是比較濃的。也許她會不屑地說幼稚的女人才喜歡花,不當吃不當喝的,我心裏苦笑,這個答案倒是比較符合她的個性。
“桔梗,”她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思維停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竟給了答案,桔梗?不就是平時用來入藥的那個嗎?沒想到陸青絲竟然喜歡這麼普通的花朵,我忍不住搖了搖頭,真不像她的風格。
“怎麼,你不相信?”陸青絲掃了我一眼,“不是,我以為你會喜歡玫瑰,鬱金香什麼的,比較像你,”我解釋說。“那些東西我不稀罕,隻是覺得桔梗小小的,卻那麼堅強的在路邊綻放,很對胃口,”陸青絲說完一合扇子,“霍大小姐,怎麼不說話了,桔梗花兒有什麼說法啊?”
“呃,”潔遠明顯的怔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笑說,“真抱歉啊,這花是挺一般的,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說法。”“喔,是嗎?”陸青絲眯了眯眼睛,潔遠看起來有點不自在。
我趕緊說,“我倒是知道一點,”“是什麼?”丹青笑著幫我接了下話,“清熱解毒啊,藥鋪裏都這麼說的,”我故意做了個鬼臉。丹青愣了一下,接著就笑了起來,潔遠和秀娥都跟著笑,陸青絲嘴角一翹,也就沒再追究了。
“說什麼呢,這麼高興,”霍長遠大步走了過來,墨陽跟在他身後,我們都站了起來。“對了,你們兄妹三個好久沒見,肯定有話說吧,我看那邊不錯,不如你們去走走,”霍長遠爽朗一笑。我想這也許是丹青事先就安排好了的,不知道她究竟想和我們說什麼。
丹青點頭,“也好,你們的正事都說完了?”聽丹青這麼一說,陸青絲衝我們一點頭,轉身朝屋裏走去,張嬤帶著秀娥走去了另一個方向。潔遠正要離開,丹青伸手拉住了她,潔遠不解地看著她,丹青沒說話,直到陸青絲的身影消失才問,“桔梗花是什麼意思?我很好奇。”
潔遠聞言一愣,又看了我一眼,她的表情有些複雜,看著陸青絲離去的方向,輕聲說了句,“絕望的愛,”我心裏突然感覺一涼。丹青什麼也沒說,鬆開了手任憑潔遠離開,霍長遠奇怪地問,“什麼花?”
“沒什麼,女人之間的話題,”丹青對他溫柔一笑,“那你回去吧,也許我們說話的時間會長些,畢竟太久沒見了,想說的話很多呢。”霍長遠低頭親了她額角一下,“我不會讓人去打擾你們的,”然後他對我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開了。墨陽走了上來,笑說,“那咱們走吧。”
督軍開設的這家花圃很大,大部分是各式各樣的家養觀賞花卉,剩餘的則是一些藥用的花草,我情不自禁地尋找著桔梗話。耳邊傳來墨陽講述關於我們的身世,還有大太太和徐墨染的事情。
丹青一直麵無表情地聽著,有些事情她好像已經猜到了。關於二太太和徐老爺真正的死因,我們一致決定要瞞著她,人已經去了,何苦再讓她傷心難過。
走了沒多久,那邊出現了一個小樹林,丹青一指,“要不咱們去那邊走走吧,看著很涼快,這外麵有點曬,”我和墨陽點頭同意。一進樹林,果然感覺清涼了許多,這個林子外麵看著不大,其實挺深的,走了沒一會兒,墨陽突然說了一句,“丹青,你特意帶我和清朗來這兒,到底有什麼事情?這應該沒有別人了,你能說實話嗎?”
我吃了一驚,立刻停住腳步轉回了身看著墨陽和丹青,墨陽的表情很淡定,丹青卻沒了剛才的從容。“我才不想再來這裏!是那個姓吳的告訴我,一定要帶你們來,要不然……”丹青恨恨地咬了下嘴唇。
“他說有非常重要的話和你們說,又不能被人發現,隻好這麼辦,我想他也不會蠢到在這兒傷害咱們,長遠手下的兵就在這附近,我想清朗的那位六爺也不會毫無準備就來了吧,”丹青一揚眉梢。
墨陽一點頭,又說,“那他人在哪兒?”說著打量了一下四周,我也忍不住跟著張望了起來,好像督軍就藏在哪棵樹後一樣。“我怎麼會知道,我以為何子明說他不在,隻是糊弄其他人,可咱們已經到了這兒,也沒見他露頭,”丹青冷冷地說。
我記得當初督軍說過,丹青想要回霍長遠身邊的動機並不單純,那她現在是否還在記恨……“清朗,你放心,我決不會讓他動你一根汗毛的,”丹青看我臉色不好,以為我害怕了,連忙安慰我,我隻能一笑,“有你和墨陽在,我不怕的。”
“丹青,那個時候我的心思都放在了爹留給我的東西上,可等我再回來找你的時候,你已經回到霍長遠身邊了,你到底和那個姓吳的做了什麼交易,他才肯放你回去,”墨陽皺眉問了一句。
丹青麵色一冷,“哥,這事你不用管,這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事,最後一定有個了斷的。”“你……”墨陽剛要開口,突然林子深處傳來一點動靜,我們立刻閉上了嘴。
墨陽往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丹青和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我突然覺得身後很不對勁,“啊!”丹青發出了一聲極短的悶叫,她好像被人捂了嘴。我大吃一驚,迅速回過頭去,隻看見丹青癱軟在了一個男人的懷裏。
墨陽迅撲了回來,他一把將我推開,同時手也伸進了懷裏去掏槍。那個人突然放開了已經暈倒的丹青,摘掉帽子,雙手高舉,“是我,別亂來。”墨陽猛地停住了身子,可手上的槍依然直直地指著他,隻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
我被墨陽推的摔倒在地,這時才頭暈腦脹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抬眼間,正對上傅騁那微笑著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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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寫綠寫到瘋,忘了這兒了,汗,上章補齊,這章放全---某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