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逃兵(3 / 3)

這話說得太直接了,洪大海聽得直皺眉,強忍著心中的不滿說道:“江兄是在開玩笑吧?鐵勒人大軍壓境,全是這些守關兵士貪生怕死所致,若不嚴加懲戒,軍威何在,軍紀何在……”

江寒血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屁話!鐵勒數萬大軍壓境,就是真的拿雞蛋碰石頭,這幾個沒見過血的嫩兵,能受得住了半柱香?丟了就丟了,要怪便隻怪自己疏於防守,給鐵勒人鑽了空子——你是校尉,是這一千來號人的頭,不是光叫著好聽的,老天生你一副肩膀,該擔的責任就要擔起來。遇到些挫折就全都推給下麵人,你以為你是賞罰分明?跟了一個沒擔當的上司,這傳出去才寒了將士們的心!”

丟了關隘,這個責任我自會背起來,但這與我處置逃兵有何關聯,你這帽子扣得也太天馬行空了——洪大海氣得滿臉通紅,想了想,說道:“軍紀國法豈能朝令夕改,如果我私放了他們,如何向瓜州城的數萬父老交代?”

江寒血聞言笑了兩聲,轉身朝圍觀的民眾作一了圈揖,“諸位瓜州城的父老兄弟,江某人這廂有禮了。”

眾人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紛紛拱手回禮。洪大海已經大概猜到他想做什麼,看在眼裏,感觸頗多,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如今鐵勒人大軍壓境,外長城已破,兵鋒直抵瓜州城下,小小孤城危如累卵。如今蘇大將軍親率大軍西征,無論敦煌酒泉,皆無防備,瓜州,已是我大越最後的第一道防線,不但我等的身家性命,便是整個大越的生死存亡,中原大地五十兆黎民百姓的安危榮辱皆係於瓜州一城。我等西北軍將士,如今誓與瓜州同生死,共存亡,哪怕血盡腸流、肝腦塗地,但有一息尚存,絕不領鐵勒人踏入瓜州半步,諸君,願助我否!”

來看殺頭的多是些愛惹是生非,膽大心粗的毛頭青年,平日裏最善使酒罵座,任性妄為的人,這種人雖說未必個個都是真漢子,刀架在脖子上也會害怕,上了戰場也會尿褲子,但有一個特點,便是好衝動,容易熱血。江寒血說得煽情,說得義正,說得仿佛天降大任於瓜州一般,眾人被煽得群情激昂,隱約真的感到了大越朝乃至整個漢族的存亡重擔就壓在自己肩上,聽他這麼一問,當然個個叫好,哪有不開竅的。

“江大人放心,我等皆願隨你死戰,便是戰死沙場,好男兒自當馬革裹屍而還!”

“對,也讓鐵勒狗知道我等漢人的厲害,身上這二十年的滿腔熱血,就要活出個漢人的威風!”

“我等皆願死戰,願與瓜州城共存亡……”

吵鬧了半響,江寒血再三擺手,眾人叫嚷的聲音才稍稍減弱。江寒血道:“諸位都是我大越的好男兒,真漢子,江某人佩服,也代守城的將士們謝過了!可如今鐵勒兵強馬壯,我等雖有城池之利,但二者實力相差懸殊,孫子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且鐵勒人多我豈止十倍?敵眾我寡,故此在這裏厚著臉皮,向瓜州城的父老鄉親討個麵子,求各位高抬貴手,暫且饒了這些人的性命,與其讓他們死戰城中,是在自己人刀下,不如讓他們死在城外,死在鐵勒人的陣前!”

大家相互望了望——原本就是來看殺人的,如今殺不了了,未免有些失望。可想想江寒血的話,也的確有理,如今兩軍交戰,敵強我弱,再這麼內耗下去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有人猶豫著問道:“江大人既然這般說了,我們原不該多嘴,隻是這些丘八貪生怕死,做過一次逃兵,難免不會再做第二次,我等是怕他們拖累了江大人的英明。”

江寒血大聲說道:“一樣的血肉,一樣的性命,刀砍腦袋掉,箭射連胸穿,初上戰場的人,誰不怕死?他們當逃兵他們丟臉,他們失了關隘他們有罪,但今日江某鬥膽將他們的罪孽擔過來,虎賁營不要他們,我陷陣營收了!江某今日賭上一把,我就賭他們都是知廉恥的熱血男兒,賭他們從今以後上戰場,隻會奮勇殺敵,絕不會後退半步。這二十幾個人裏麵若再有一個逃兵,不需洪校尉殺人,我江寒血親手削了他腦袋,提頭來見瓜州城的諸位父老兄弟!”

眾人聽他這樣說,都紛紛叫好,不再言疑,洪大海心中長歎一聲——這一個個都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兵,雖說丟人,但他又何嚐舍得殺?不論江寒血再怎麼掃自己的麵子,隻要能活得了他們性命,這個恩情自己也記下了。他揮了揮手,讓人將捆在地上的兵士鬆開。

跪在地上的兵士們原本以為今日已經必死,聞得此言,個個熱淚盈眶,為首的軍官撲通跪倒在地,朝著江寒血咚咚咚磕了十幾個響頭:“胡大勇這條命從今日起便跟了江大人了!脫陣之人愧言謝,苟且留得殘軀,來日縱然化作灰燼,也必報江大人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