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起處,血落如梅。
裴行儼原本就這麼直直合身猛撲過去。直想著不管怎麼樣也要替著李子秋擋下這一劍,隻不過待得他看清了眼前的情況,卻是又生生地止住了腳步,整個人就這麼愣愣地呆在當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卻分明就是幾乎已經完全‘弄’不清楚眼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張靈雪劍光閃起之處,卻分明並沒有半分要刺向李子秋的意思,反是以裴行儼根本未曾看清的速度,不知如何劃過自己的‘玉’手,就這麼帶起幾滴血珠,以一股奇怪的軌跡,灑落在她的身周附近。
剛剛這變起頃刻,看上去凶險無比的一幕,莫說是把裴行儼給嚇得不輕,就是一直躲在遠方偷窺的賈明遠他們也都是狠狠地嚇了一跳,雖說他們對於李子秋這位佛尊的能力有著絕對的信心,但眼見那位‘女’天師明晃晃的劍鋒分明就已經岌岌快要直刺入李子秋的‘胸’前,他們的那位佛尊卻居然還是一副不聞不問,恍若不覺的模樣,就是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在置身事外了,就在裴行儼合身撲上的那個刹那。賈明遠也早就已經搶出了帳‘門’來,身後那群多少還有點沒有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武僧,看著賈明遠那大異常態的模樣,也自是心下大驚紛紛跳了出來,卻沒料到眼前竟是看到如此峰回路轉的一幕,也是一個兩個都是愣在了那裏,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繼續站在這裏,還是應該及早躲回帳篷裏去。
然而最讓他們更加詫異的,卻是那位‘女’天師張靈雪對於他們這麼一大堆人突然跑了出來,卻是似乎完全沒有絲毫理會,甚至都不曾將目光稍移向他們一分半點,隻是徑自站在當地,右手持劍,左手引決,滿臉端凝肅穆,卻是不知在做些什麼。
“神師……”裴行儼呆愣了半晌,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場麵,多少有些苦笑不得,踏前一步,正‘欲’出言向李子秋詢問,卻是話剛出口,又忽地止住了。
隻聽得張靈雪突然一聲清嘯,直如鳳唳九天,隨著這清越嘯聲響處,一團耀眼至極致的劍光。驀地就亮起在了這整個山頭。
翩若驚鴻,宛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雖然張靈雪手上那近乎於實質吞吐的劍氣寒光,足以讓身在旁邊的人都覺得凜然生寒,然而卻還是幾乎所有人在這個刹那之間,在目眩神‘迷’之餘,都不由得生起了心曠神餘之感。
張靈雪長劍展處,身形不停,整個人恍若化成了一道劍光環繞之中灰‘色’的影子一般,沿著一股奇異的軌跡,攸忽起落,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就在這片刻之間,幾乎踏遍了這方圓百步之中的每一寸土地。
她的動作可以說是快到了極處,然而卻偏偏又能夠讓每一個人清清楚楚地看明白她的一舉一動,便如擅於唱曲的名家,雖然唱到了極快處,然而一板一眼,字句吐字。卻仍然能夠‘交’代得幹淨利落,絕無半分模糊拖遝之處。在場旁觀的眾人裏頭,少林寺的那些武僧都是‘精’擅於武學技擊之人,明瞭這個中的厲害關礙,不由得都是麵麵相覷,相顧駭然,至於賈明遠與裴行儼之輩,雖然也於武術有所涉獵,卻不專長,隻是模模糊糊覺得這位‘女’天師劍術招法雖然不知道厲害到什麼地步,然而這動靜舉止之間,卻似乎正正可謂是合乎於桑林之舞,乃中於經首之會,無一不是恰到好處,就如同這雪地之上正在進行著的,卻是一場絕美的劍舞。
張靈雪快速移動著的身形,突然之間凝定了下來,她手上長劍微舉,卻是一改先前那般迅捷無比的招數,反是如挽千斤般地緩緩移動著,臉上神情沉凝莊重,倒似是真的在牽引著什麼至為沉重的東西一般,依稀居然有了幾分吃力的感覺。
“咦?這是……”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早就已經惹得山頭之上的所有人心神不寧,就是那些軍士之中,也已經有不少膽大的擠出了營帳之外來看起了熱鬧,裴行儼心中掛念著眼前這還不明朗的局麵,倒也無暇去理會他們,以至於越來越多的人都擠了出來,那股子聲勢就連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耿詢都給驚動了。他皺著眉頭也跑出了營帳來,隻不過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注意力卻似乎更多地集中在了雪地上頭,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地麵,嘴裏有些詫異地叫了一聲。
“老耿,怎麼?你看出什麼來了?”在這裏頭除了尉遲之外,就數賈明遠與他最熟,也最是知道這位老耿頭的本事,從看見他走出營帳外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留意著耿詢的舉動,現在聽著他果然有所發現的模樣,連忙擠了過來,朝著耿詢問道:“你難道看出了這位‘女’道長是在耍什麼把戲麼?!”
他這話問將出來,就連裴行儼也都豎起了耳朵,畢竟雖然現下看著這位‘女’天師似乎是對於李子秋並無惡意,然而看著她在這山頭之上突然折騰出了這麼大的陣仗,任誰的心下也不免有幾分惴惴之感,不知道這位‘女’天師究竟是想做些什麼。
耿詢卻是似乎並沒有聽清賈明遠的問話,他已經蹲下了身來,竟自伸出手來,在雪地上不知道劃拉了什麼,直到賈明遠再次催問,這才明白過來,竟自搖了搖頭。回了一句:“沒有,耿某也不知道。”
“不過……”隻是在眾人正自微感失望之際,耿詢卻自手指著不過處雪地之上,緩緩說道:“這些印跡究竟是什麼意思,耿某倒是認識的。”
張靈雪方才那身形急速飄動之處,在雪地之上流下的印痕可謂無數,但大多數竟然隻是淺淺的一道微痕,就如同飛鴻雪泥一般,足可見得這位‘女’天師的輕身功夫也自是已然臻達了極高的境界,但卻也還是在幾個地方留下了深達數寸的足跡,在場眾人之中有眼尖的剛剛就已經看出來了。不過隻以為是這位‘女’天師在轉折換氣之時難免真氣不純,是以才留下的印記,這也已經算是難能可貴的了,自然也沒有人會去在意,直到此時被耿詢這麼一說,所有人定睛望去,這才看出了不尋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