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台前又有人插隊，這次輪到那壯漢衝上去教育別人：“排隊知不知道！排隊！”
陳願笑了，拎著包走人。那傻子看到她的藥的時候應該很慶幸剛才沒跟她發生衝突吧，精神病不好惹啊。
這才是正常反應，鄭嘉成也不應該來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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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被鄭嘉成叫醒的時候陳願無奈了，她隨便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坐起來：“我明天就換密碼。”
“請個心理醫生吧。”
怎麼又是心理醫生，這幫人都是怎麼想的。她隻是和他們認識的時間不久而已，她生病已經很久了，早就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試過了，她好累了。每次都期待能有救贖，可最後沒人能救得了她，她還要期望再失望多少次這些人才能像她一樣認命啊。
“不用了。”她不想要這些人的愛了。他們隻管付出殷切的愛，可隻有她自己在承受自己的無可救藥，她好不了了，這些人的愛都是在逼她。
“夢見什麼了。”鄭嘉成點了根煙塞到陳願嘴裏。
陳願深吸了一口仔細回憶了一下。
“跪在地上被打，打的起不來了，又在牆邊跪了一夜，又冷又餓，昏倒了，躺在地上被踹來踹去，叫我別裝死，肚子被踢得直抽抽，什麼都吐不出來，天都亮了，又被拎起來打了好久。”
通常她會在醒來的幾分鍾裏迅速遺忘夢境的內容，隻留下個大概的印象，所以她描述不出什麼細節，隻能簡單地概括到底夢到了什麼。
鄭嘉成在煙霧後麵皺起眉：“每次都是這些？”
“差不多吧。”
“誰？”
“我爸。”陳願咧起嘴笑了笑，又去揉了揉鄭嘉成的嘴角。
“為什麼打你？”
“忘了。”時間已經超過了，夢境消失了，像不存在過。
“我是說……”
“我看過很多心理醫生。有個醫生特別好，很專業，還很貴，我那時候還是個窮學生呢，硬是咬著牙看了一年多。其實第二次谘詢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救不了我。可是她不放棄，那我也不放棄。沒有用，那就聊聊天吧。後來我堅持不下去了，我要走的那天她拉著我的手哭，說她好想救我，說如果我小時候能碰到一個正常人就好了，我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陳願又點了根煙，“她拉著我哭了半個小時，早就超出了谘詢的時間。那是她做過的最不專業的事情，可她哭得太傷心了，我不忍心告訴她我不喜歡谘詢師這麼脆弱，反正是最後一次了。”
“對不起，可是真的沒有用。”陳願接著說，“我回想很小的時候，筒子樓裏一條長長的走廊，我坐著小板凳，麵前是一個搪瓷臉盆，盆裏是開膛破肚的魚和一盆血水，有些魚被掏空了內髒還在遊。我拿著把剪刀，手上都是魚鱗和血，我抬頭看看天，天都是紅的。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沒救了。”
“我對不起你們，你們都想救我。是我沒用。”陳願哭起來，她哭的時候都是麵無表情，呆滯的眼睛默默流淚。
鄭嘉成第一次看她哭，除了剛剛在夢裏的時候。他給了陳願一個安慰的吻，唇齒間都是洶湧的煙草味。
鄭嘉成吻過來的時候陳願知道她說了這麼多鄭嘉成還是不認命，他還要繼續折騰她，直到她真的奄奄一息的那一天。
她指尖夾著半截煙，摸了摸他的耳廓，上麵有一圈細小的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