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瑞明過來拉起她的手給她按摩,陳願沒做出什麼抗拒動作,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山頂漸漸上移的日光。站到她腿都麻了的時候管家來了,帶來幾個食盒,裏麵是吳媽做的清淡開胃的小菜,熬的一壺白粥,還有幾個點心,一盤水果。鄭瑞明牽著她坐到床上,升起小桌板,陳願拿起勺子就開始吃,就像隔離病區被規訓的對命令言聽計從的小狗。
陳願吃的時候鄭瑞明就坐在對麵安靜地看,手在桌子底下按著陳願的腿輕輕揉,她越來越瘦,膝蓋凸起得越來越明顯,連小腿都可以一手握住。鄭瑞明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弄走鄭嘉成,陳願變成如今這樣或許他占了全部責任。
陳願吃完後鄭瑞明才捧著她剩下的半碗粥喝了。陳願似乎是要把毫無反應進行到底,無論鄭瑞明怎麼嚐試她都不說一句話,鄭瑞明隻好拿了本她帶來的童話書坐一旁給她念。
挺奇妙的,不看童話的小孩,長大了在這種境況下才有人給念童話。一切都是晚來的,晚來已經沒有意義了。
晚上鄭瑞明側躺在床上盯著陳願看,她沒有側著,直挺挺躺在病床上,被子蓋到肩膀,和昏迷那時候很像。鄭瑞明都說不出一年前和現在哪個更令他萬念俱灰。他的生命仿佛也在這時間的流逝中一點一點消散。
半夜的時候陳願突然哭起來,哭得很難過,卻無論如何醒不過來,一直在睡夢中搖頭,緊接著是大聲的尖叫。鄭瑞明趕緊過去叫她,陳願一下子驚醒,從床上坐起來開始大喊大叫。鄭瑞明被嚇得不輕,抱住陳願輕聲哄慰,想讓她平靜下來,誰知陳願激動地掙紮起來,叫喊聲一聲大過一聲。
訓練有素的護士們馬上衝了進來,把鄭瑞明推到一邊,上去按住了陳願。
“別叫了!安靜點!”
鄭瑞明被護士不善的語氣刺激得眉頭緊皺。其實這裏的護士已經很溫柔了,在隔離病區發病不聽話的話是要被打的。
“叫醫生!叫醫生!”場麵已經不是簡單的安慰就能解決的了,護士當機立斷去叫值班醫生。
“束縛帶!”
讓鄭瑞明眉頭皺得更緊的東西來了,護士們熟練地捆住陳願的手腳綁在病床的欄杆上,陳願還在掙紮,痛苦地哭泣,發出類似哀鳴般的叫喊,手腕腳腕被粗糙的布料磨得發紅,眼淚滑過太陽穴滾進頭發裏。
醫生很快就趕到了,用手電掃了掃陳願的眼睛。
“10毫克地西泮靜推。”
馬上有護士去準備藥品。
注射了鎮靜劑後不到十分鍾陳願就冷靜下來,重新進入沉睡,醫護人員也逐漸離開病房,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可能像今夜這樣的場景他們已經經曆過太多次了,而且陳願除了叫喊掙紮外並沒有太多攻擊行為。
鄭瑞明卻結結實實地受到一記重擊,他沒見過陳願發病的樣子,那些極度的傷心失落和失控哭泣她連描述都沒跟他描述過,自殘的傷疤和放血對他來說都是可以置身事外的過去事,就連出車禍前陳願的反常他都一無所知。陳願把她的病和他隔得很遠很遠,可以說他是最相信陳願是個正常人的人,即使陳願在他麵前吃藥控製病情,他也覺得還好,她看起來不錯,這個病不過如此。
今天他知曉了陳願揭開麵具後驚鴻一瞥的一麵。
他開始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