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不知道是誰先遞了根煙,兩人靠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抽著。
鄭瑞明幾口就吸完了一整根,手指夾著煙頭微微顫抖,他仰頭靠在沙發背上沉重地呼氣,雙目緊閉,戰栗的眼睫下像隨時都會有液體流出來。
陳願偏頭看著這個男人,感受到他一瞬間的蒼老和疲憊,起伏的胸膛下心髒超過負荷地努力工作著,才勉強把他維持在人和鬼的那一條分界上。
“對不起。”她過去抱住鄭瑞明,“我們重新開始。”
她的眼淚滴到鄭瑞明頸窩的皮膚上,鄭瑞明這才慢慢抬手摟住她的腰。
夜晚的床上,陳願第一次清醒地躺到鄭瑞明懷裏,他抱著她溫柔地親,不帶任何情色的意味,就像在親吻自己失而複得的珍寶。
可是他半夜仍然被噩夢嚇醒,大聲地喊著“願願,願願!”猛地坐起來,陳願的手軟軟地覆在他的頸後無聲地安慰他,他喘了一會兒回身抱住陳願。
“好好活著,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兩顆終於落地的心踏實地靠在一起,後半夜意外地好睡。
第二天陳願醒來發現鄭瑞明在舔她的脖子。
“癢。”
鄭瑞明抬頭,換成手指輕輕撫摸著,白皙的皮膚下青紫的掐痕浮現出來,他靠在陳願耳邊悶悶說了句對不起。
“疼不疼?”
“還好,我以前經常把自己吊在門把手上模擬窒息,你下手不重,小意思。”
“割腕,放血,上吊,你還有什麼癖好?”
“放血你都知道?”陳願有點驚訝。
“管家說的。你都哪裏學的?”
“不用學,血管就在那,針頭一紮進去就感覺到了。”
“我們好好治病,以後不弄這些了。”鄭瑞明把她摟得更緊了一點。
陳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起床,餓了。”
陳願洗漱完從臥室出來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橙汁,管家看著她脖子上的淤青以為發生了什麼要命的事,可陳願神色如常,緊跟出來的鄭瑞明看起來也像無事發生,一屁股坐下開始吃早飯。
氣氛有種詭異的融洽,吃完飯陳願窩到鄭瑞明懷裏玩手機的時候這種詭異達到了頂峰。管家眼觀鼻鼻觀心地繼續做事,心裏在猜測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陳願一夜之間換了個人似的,突然和鄭瑞明毫無隔閡了。
陳願從前的抗拒排斥管家都看在眼裏,任憑先生是怎麼哄怎麼求都沒有一點動容,現在他們倚在一起,熟稔的就像相愛多年的眷侶,他都要懷疑陳願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看了會兒手機陳願起身去挑了本書,鄭瑞明握了握她冰涼的腳拿來襪子給她穿上。
“不愛穿鞋就穿地板襪,別光著腳到處跑。”
陳願哈哈笑起來:“這句話你應該說過無數次了吧。”
“幾年了還教不聽,非要人嘮叨你。”
陳願也沒想到接受鄭瑞明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昨晚他被刺痛後的脆弱讓她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有點心疼,他也沒有錯吧,一直嗬護她就像愛人一樣,溫聲細語低三下四,所求隻是不要離開他而已。
他靠在沙發上的樣子就像受傷窩在巢穴裏的猛獸,皮開肉綻鮮血直流,連舔舐傷口的力氣都沒有了。陳願隻不過是說了兩句話而已,他就從內到外崩塌了。就這麼脆弱。
那一瞬間她想要離開的執著也沒那麼強烈了,驟逢突變的無所適從好像都不重要了,從他身邊也可以重新開始吧,他好像能給她一切。
陳願一直覺得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年輕幼稚的大學生和成熟霸道的頂級富豪,階級從這個城市的下水道跨越到摩天大樓的避雷針尖,那麼遠那麼不真實。可昨天鄭瑞明的反應就像掉下神壇,他的聖袍他的光環都被陳願踐踏得一塌糊塗。
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可以試一試的吧。至少那個雪夜裏的臉紅心跳是真實的,僅存於記憶裏的一段碎片是她正在為這個人動心。
“看我幹什麼?”
“沒什麼。”陳願轉移話題,“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過幾天吧,家裏還有點事。”
“那我們明天去滑雪吧。”
“不累?”
“光顧著教你了,沒好好玩。”
知道快回去以後陳願就泡在雪場不願出來了,鄭瑞明跟著她幾乎滑遍了整個山頭。這小孩看上去弱不禁風,一滑六個小時不帶休息的,鄭瑞明記著她說的腿沒恢複好不讓她瘋玩,陳願就拽著他的衣擺撒嬌。一看陳願這樣他就什麼原則都堅持不住了,晚上一邊給她按摩一邊罵自己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