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鄭瑞明都回來得很早，有時午後過一會兒就回來了，陪著陳願複健。
盡管身體在逐漸恢複，但逃跑的可能也逐漸被碾壓成碎片。夜裏睡不著的時候陳願瞪眼看著天花板萬念俱灰，該不會要一直這麼過下去吧。
如果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一個普通的畫廊打工仔或是落魄的獨立藝術家她都能迅速接受，為什麼會是在鄭瑞明身邊，這無法跟她之前的記憶產生任何一點聯係。她的人生好像被硬生生斬斷了，過去和現在之間一道鴻溝為界。
善於接受現狀也是一種優點，可惜她沒有，她的修為還很不夠。
能不能想起點什麼來呢。
晚上陳願倚在床上看書，鄭瑞明坐在床尾給她揉腳。
“你從前就這樣嗎？”陳願放下書。
“嗯？”
陳願用腳點點他，鄭瑞明笑著抓住：“可不是，我的小祖宗。”
鄭瑞明舉動自然，看著是做慣了這些事的。陳願捧著書出神，自己什麼本事，哄得鄭瑞明謫仙下凡。他從前孤傲高冷不苟言笑，一舉一動都帶著跨越階級的距離感。現在的他對她噓寒問暖，自若地給她喂飯按摩，恨不得連頭發絲都照顧周全。還認真的自稱她的愛人。
“你很愛我嗎？”
鄭瑞明抬頭看她，一時說不出話。他答不上來，他甚至都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他愛陳願嗎，好像不，更多時候他隻是把陳願當成一個他的所有物，都不是一個人，隻是一個等同於他的家的生命體，他想擁有她占有她，沒想過愛她。陳願躺在手術室裏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命也要沒了，他想起江婉的那句“你離不開她”，確實，他離不開陳願，可這是愛嗎。這幾個月他守著陳願一次也沒出去放浪過，他根本想不起外麵那些人，陳願讓他提心吊膽，卻也心安，可心安是愛嗎。
看鄭瑞明不說話陳願也悟到點什麼，她把腳抽出來，說：“早點睡吧。”然後挪去鄭瑞明床頭摸出安眠藥吃了兩片。
這次她睡得很熟，夢裏的雪消失了。
鄭瑞明躺在她身邊，和她稍稍隔著一點距離。過去這一個多月這點距離讓他抓狂，他覺得陳願生來應該在他懷裏，這窄窄的十公分怎麼寬得像條銀河。今天他突然覺得這距離剛好，好像再近一點他就會被逼的喘不過氣來。
他腦子很亂，公司股價跌了兩個點他都沒這麼亂過。
為什麼這小孩總能把自己逼瘋。
睡夢中的陳願往鄭瑞明身邊蹭了蹭。陳願體寒，晚上總是睡得渾身冰冷，窩進鄭瑞明懷裏幾乎成了她這幾年養成的本能，即使是在無意識狀態也會熟練地靠近這份溫暖。
鄭瑞明看著陳願縮起來小小一團大罵自己混蛋，天涼了陳願睡不舒服，自己還不去抱她，在這裏想東想西的。
他沒再猶豫，伸出手把陳願摟進懷裏，聞著她發間的香味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陳願在鄭瑞明的懷抱中醒來，鄭瑞明捏捏她的手，又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再睡一會兒，還早。”
陳願一瞬間覺得這份親昵理所當然，聽話地閉上眼又睡了。
太乖了，鄭瑞明班也舍不得去上了，就這麼抱著陳願，看著她的睡顏發呆。
從前他不覺得晨起的溫存有什麼可貪戀的，他的生物鍾很準，醒來的時候陳願往往還陷在沉睡中，他都是趁著陳願熟睡偷親兩口，然後輕手輕腳地起來，熟練地打好領帶去上班。
他都沒有停下來十分鍾，專心享受抱著陳願的感覺的時候。
浪費了太多。
陳願再睜開眼時鄭瑞明還抱著她，她看到空著的自己那半邊床一時有點尷尬，她輕輕掙了掙，鄭瑞明把她摟得更緊了，貼著她的額頭說再抱一會兒。
鄭瑞明就這麼靠在她的臉側，她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往自己耳朵裏鑽，半邊身子一下就麻了，血轟的一下衝到頭頂。
大腦一片空白。
過了好久陳願才反應過來去推他，鄭瑞明笑著鬆開了，問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還行，還行。”
陳願慌慌張張地爬起來鑽進洗手間，鏡子裏她臉紅得可以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