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最近還在吃藥嗎?”
“嗯?”陳願不解地看向管家。
“該去複查了。”
“沒事,忙過這段再去吧,藥還夠。”準確的說是安眠藥還夠,其他藥她早放棄了。她現在對自己的要求很低,能睡覺就行。
管家退下了,但是他很擔心。以往陳願的躁狂狀態隻會持續幾小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平穩的抑鬱期,但現在她已經持續亢奮了快兩個星期了。
畫展開幕越來越近,陳願每天工作都很忙,就這樣她還要趁著休息時間去打球遊泳跳舞,睡眠時間極少,好像一台永遠不會疲累的機器。甚至連跟人說話聲調都高亢了許多,情緒時刻飽滿熱烈。
鄭瑞明不知所以,他這些天隻回來了一次,沒覺得陳願有什麼不對的。
“將殺,我贏了。”陳願拿走他的王,“第一次贏你,留個紀念。”
鄭瑞明懊惱地靠在沙發背上,陳願點了根煙遞給他:“別難過。”
臨開幕的這天陳願還在神經質地核對每個細節,有一種隱秘的焦慮盤繞在她的腦海。最後果然發現展策其中幾頁的排版出了問題。
還來得及,修改完重新印刷,加班加點應該能覆蓋第一天的需求量。
陳願抱著電腦和印刷廠溝通了半天,對方像水泥灌了腦子一樣聽不懂她的意思。
“你們先別動,我過來看看。”
管家有事回了鄭家老宅,沒有人可以接送她,別墅位置又太遠了打不到車,陳願想了半天去車庫挑了輛不那麼貴的車,打算自己開車去。
她拿到駕照以後沒開過幾次車,坐上駕駛座熟悉了一會兒操作才開出去。
順利出了別墅區到第一個紅燈路口的時候她拿過副駕上的電腦又給印刷廠發了幾個文件。
“這幾版都試一下,應該可以的。沒問題直接投產。”
綠燈亮起,陳願一路踩著油門左超右超,總算有驚無險地轉進了通往印刷廠園區的那條路。這裏也很偏僻,馬路筆直寬闊空曠無人,隻有她一輛車在飛馳著,兩旁的樹影飛速掠去,遠處的柏油路在太陽光下折射出鏡麵。
陳願握著方向盤突然打了個哈欠。
熟悉的疲憊感襲來。
果然。下一秒。她解離了。
靈魂一下出竅,飄到上空俯視著這輛車。陳願睜著眼睛僵硬住,看不見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手動不了,腳也動不了。她在空中看著這輛車用極快的速度衝進隔離帶,猛烈翻滾後倒在對麵車道上。她隻是看著,毫無反應,周圍的一切對她來說極度陌生,車裏的那個人仿佛也和她毫無聯係。
就這麼看了一會兒,她像是被摁掉了電源,意識消失了。
最先發現的路人把她從車裏拖出來,以為人已經不行了,滿頭是血,呼吸和脈搏都微弱得感覺不出來。
救護車把她送到最近的醫院。
鄭瑞明趕到的時候隻看見一個紅得刺目的“手術中”。
“先生!”管家上去扶住他。
六個小時以後醫生出來,報菜名一樣報出陳願的傷勢。肋骨骨折,肺髒損傷造成的失血性休克,右臂骨折,比較嚴重的顱腦損傷,以及一些玻璃碎片造成的切割傷。
鄭瑞明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
“病人等會兒會轉去ICU,情況還不穩定,能不能醒還要看造化,家屬先去繳費吧,別在這兒等了。”
病房裏的陳願已經幹幹淨淨看不出一點血跡了,臉色蒼白得快要和床單融為一體,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若不是心電監護儀上還顯示著緩慢的心跳,她看起來就像死了那麼安詳。
鄭瑞明隔著玻璃呆呆看她。
管家問完醫生詳細情況,又通過鄭家的關係聯係了幾個權威的醫生來會診,回到病房前的時候看見鄭瑞明站在走廊上,額頭抵著牆,身體在微微顫抖。
管家第一次見他的眼淚,拿著報告單默默退回走廊拐角處,眼角也泛起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