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早起的宮人已經到了該灑掃的時候,朦朧中見著這般身影,不由得丟了掃帚,慢慢退到城牆轉角去。
天光大亮。
徐號伸出手臂,“走吧,先回去歇歇,往後還有好多事需要你我。”
劉沛點點頭,抓著徐號的手站起來。
徐號的手掌幹巴巴的,雖然在這清冷的晨光中站的久了,有些微微發涼,還是比劉沛的手要暖和幾分。
他們也不顧及這一路的眼光,就這樣依偎著慢慢走回宮去。
紅橘見著差點喊出聲,連忙關了殿門,小聲說,“公主也沒個忌諱。”
劉沛心知她說的並不是男女大防,隻輕微點點頭,“我走回來倒是腦袋清楚了,你差人去把朱畫琴叫來,我要見她。”
不一會兒,朱畫琴來了,還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見到端坐在殿前的劉沛連頭都不敢抬,跪下隻呼,“罪奴參見公主殿下。”
劉沛看著她,也不開口,兀自側著麵龐擺弄香爐上麵的墜子。
徐號雖然覺得劉沛此行為不對,但不知實情又不能貿然開口,隻能喝了口紅橘新沏的香片。紅橘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一翻,心裏嘀咕“東奔西跑的道士懂什麼茶,香味正好時讓他喝了,真是暴殄天物。”
劉沛開口,卻沒叫她起身,“夜裏可規矩?”
朱畫琴依舊趴著,“回公主殿下,罪奴伺候殿下都飲避子湯,還算規矩。”
劉沛原本說話隻是為著試探,可如今真得了回答,卻覺得犯了忌諱,實在是不吉利。“你鬢邊的金斛珠不俗,我宮裏都沒見過這樣好的物件。”
朱畫琴立時磕頭如搗蒜,“這是罪奴陪著小殿下收拾那些入藥的斛珠時挑出來的,小殿下慧眼識珠,說打磨了嵌到簪子上會好看,便自己動手做了,公主若是喜歡……”
不等她磕磕絆絆的說完,劉沛便打斷了她的話,“本公主想要什麼沒有,那簪子你就自己留著吧,別誤了昶兒的一片真心。”
這會兒徐號聽明白了,劉沛純粹是為了惡心朱畫琴才把人叫來的。
他平日裏見著的劉沛,都是善良又真誠的,這般刻薄逼人,傳聞中公主一言,闔宮上下都要抖三抖,如今隻叫他清晰的感受到傳聞不假。
其實劉沛也並不在乎那;勞什子的金斛珠,她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也不是嫉妒,劉昶向來喜歡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自小到大拿到她這裏的不知有多少個。隻是她生氣,氣劉昶竟為了這般輕賤的女子拿自己的命去賭前程。
徐號知道劉沛並不是仗勢欺人的人,怕過後劉沛麵子上掛不住,於是打圓場來,“你不是說找她有事嗎?我瞅著日頭起來了,再不用早飯怕是要吃不進午飯了。”
劉沛心中知曉他此舉為何,但心裏憋著這口氣,是吞不下吐不出,簡直叫人快要發瘋了,而今劉昶已經出京兩日,就算是最慢的馬也快到洛陽了,可父皇身子不好,兄長亦不可越俎代庖,就這麼誤了把他扣在城門的時機。
與其說她痛恨坐享其成的朱畫琴,不如說她痛恨隻能幹瞪眼的自己。
她想起母後對她諱莫如深的故事,她想起那個胖胖的李荏姨媽,母後說她是李氏第二大將。
而劉沛問到她是否上過戰場真刀真槍的對著敵人時,母後總是笑笑。
所以如今劉沛不知自己是否有資格請纓。
更何況兄長這人多思,若是自己跟昶兒雙雙往那三海去,怕是兄長要恨自己頂著太子的頭銜不得出京。
劉沛像是卡在流水中的亂石,左右為難都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她抬抬手,“你回去吧。”
朱畫琴千恩萬謝,像是獲得大赦一般急忙離開了這陌生的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