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隻差最後一筆。
往後，地龍將繼續沉眠，清淵州將再無災禍。
但這樣就足夠了。
剩下的事情，是山神的本職，祂原本就不該讓造物主繼續為此方天地費心勞神。
“您的力量，已經足夠了。您的心意，我已經明白了。接下來，就由我來履行作為神靈的最後的職責。”
鬱安聽見山神的聲音，眼前金色的虛影漸漸化作飛散的流螢，順著飛舞的天道法則，落入畫中。
金輝鋪滿整個山川。
鬱安清晰的看見，尚未完成的最後一筆，漸漸浮現出全新的天道法則。
——將我的骨肉化作山脈，將我的血液化作河流。
——我等將長眠於此，靜待吾主歸來。
宛若古老的歌謠，從三千年前而來。
鬱安的耳邊，似乎響起斷斷續續的詠頌。這是來自三千年前諸多神明的話語，模糊不清，卻執著的留存在這天地間的一草一木之上。
“哢哢、哢——”
鬱安麵前的神像皸裂得越發快速，崩落的石塊肉眼可見得增多。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碎裂。
地宮中，山神的本體睜開眼睛，看著依舊佇立在祂身前的紅衣司儀。
司儀的笑臉麵具再無歡慶或是詭異，隻是異常沉默。
山神的麵龐已經露出石像一般的裂隙，金色的流螢從縫隙中滲透，揮散在空中。
祂的神格，已經開始碎裂、崩塌。
正如山神廟中的神像。
“看來你已經決定好了，既然這樣，這些鎖鏈也沒有用處了。”司儀抬手，斬斷山神頸間和四肢的玄鐵。
黑潮悉數退開來，仍是貪婪的試圖蠶食逸散的神力。
山神眼裏映出司儀的紅衣，輕輕說道：“那麼你呢？如此處心積慮留在他的身邊，你又是為了什麼？”
紅衣司儀沒有答話。
“沒關係，你可以慢慢想。”山神閉上眼眸，宛如長輩一樣勸說，“你是特殊的孩子，你還有很多時間，你會明白的。”
明白天道法則所為的一切。
明白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
祂的身體漸漸化作流螢，驟然消失。與精美的山神像一同倒塌，山神廟中，隻剩一地碎石。
山神的神力漸漸逸散，沉入清淵州的大地中去。
地麵漸漸平和，再無崩裂的跡象。
鬱安眼底的金輝漸漸褪去，滿屋子的天道法則消散於空中，會落入畫卷內。
山神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飄渺無依，她輕輕撫上鬱安的臉頰：“謝謝您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神明隕落，並非消失。謝謝您選擇這個世界，選擇我們。我們會永遠存在，愛戴您，追隨您。”
直到世界的終點。
最終，連祂的聲音也漸漸淡去，清淵州不會再有山神的存在了。
鬱安沉默許久，對著寂靜的空氣，輕聲說道：“至少，留下一個名字吧。”
……
“篁竹。”
“我名篁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