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建親曆了莫如深在案發現場勘查的全過程,他不信薑誌忠的供述。薑誌忠大呼冤枉,泣不成聲。
穆建問莫如深:“莫大人,以為如何?”
莫如深考慮了一下,說:“薑誌忠所述有一定道理,解決了我的疑惑。”
蘭永年好奇地問:“什麼疑惑?”
莫如深說:“在薑天的身上發現了遺書,在其房間還發現了白綾,這說明薑天果真有自殺的想法。因此,薑誌忠阻攔薑天自殺以及薑天撞柱而亡的可能是成立的。”
穆建質問道:“薑天為什麼要自殺?”
莫如深敲了敲桌子,說:“隻怕與桌上的考卷有關。”
他轉向了薑誌忠:“薑誌忠,你可否講一講這其中的緣由?”
薑誌忠擦擦眼淚,一本正經地說:“事關重大,我要求三位大人保護我的安全!至於家財皆可奉送於三位大人,以作酬謝!”
蘭永年是個大貪官,最怕別人說他貪汙:“大膽薑誌忠!刑部大堂之上,豈容你胡言亂語!來人,給我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不,四十大板!”
莫如深趕上阻攔:“蘭大人且慢!薑誌忠是重要證人,不容有任何閃失。沒有了他,我們怎麼破案,怎麼向皇上交待?”
蘭永年其實沒打算打薑誌忠,隻是裝裝樣子。既然莫如深說了話,他就坡下驢了。
穆建很清楚,薑誌忠願意傾盡家財以保命,說明事關重大,幕後黑手一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莫如深盯著薑誌忠說:“你盡管說,我們保證你的安全!”
薑誌忠突然笑道:“你保證!莫大人,你怎麼保證?憑你一句話嗎?”
蘭永年看著薑誌忠的態度,大怒道:“薑誌忠,搞清你的身份!刑部、提刑司、臨安府三堂會審,我等豈能自食其言?還不如實招來!”
薑誌忠連連發笑:“三位大人,薑某不曾為官,但也久曆江湖,不是什麼人隨便拿三言兩語就能糊弄的。三位大人若不能說得確切些,請恕薑某無可奉告!”
莫如深隱隱感覺到薑誌忠的話是真的,但剩下那二位都火了。
忽聽堂外有人說:“我讓禦林軍保護你,你看如何?”
三個人一抬頭,看到宋理宗穿著便服走進來,江千裏和徐海在旁邊陪著,後麵跟著彭超。
這是莫如深的安排,彭超是去找江千裏的,江千裏向宋理宗作了彙報。宋理宗來了興致,非要親自走一趟。
三個人急忙從桌案後走出來,給宋理宗行禮。宋理宗在主位上坐定,其他人這才落了座。
薑誌忠從來沒有見過皇上,看見剛才還威風凜凜的三位大人紛紛給皇上下跪,他早已嚇得魂不守舍。
宋理宗問:“如果你知道些什麼,盡管講來,聯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薑誌忠錯愕萬分:“我——我——”他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宋理宗微微一笑:“我讓禦林軍保護你,你看怎麼樣?”
薑誌忠連連叩頭:“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宋理宗淡淡地說:“你怕幕後黑手殺你全家,別忘了,聯也可以殺全家,還可以誅你九族,而且不必審問,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薑誌忠嚇得渾身發抖,連連求饒。
徐海尖聲細語地說:“老兔崽子,趕緊說吧!”
薑誌忠不敢再隱瞞,將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薑誌忠花了200兩銀子從問渠閣買到了考題,讓薑天按照考題作準備。誰知薑天看過考題,十分抗拒,堅決不信考題是真的,因此沒有認真準備考題中的內容。
薑誌忠一心想讓兒子金榜得中,光耀門楣,於是再次見了問渠閣的掌櫃。掌櫃提議由他人代筆寫好試卷,由掌櫃安排人帶入考場,替換考卷,為此他多付了1000兩銀子。
考完之後,科場舞弊被文雲孫揭發,薑天整日悶悶不樂。近日,他覺得壓力難以承受,有了輕生的念頭。
薑誌忠雖然竭力阻攔,但薑天還是死於非命。
宋理宗問:“他們是如何將考卷帶入考場,又是由何人代筆的?”
薑誌忠連忙叩頭:“回皇上,草民不知。草民隻是付了銀兩,並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操作的。”
宋理宗撚著胡須問:“朕可以相信你嗎?”
薑誌忠有點慌了:“事關重大,草民不敢欺瞞!”
宋理宗看看莫如深說:“莫愛卿,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在宋理宗看來莫如深心思縝密,也許還能問出其它的事情來,所以他想讓莫如深問一下。
莫如深向宋理宗行了一禮,開始發問:“薑誌忠,薑天遺書中有幾句話,本官不太明白,請你解釋一下。”
薑誌忠趕緊說:“大人盡管問。”
莫如深說:“我注意到遺書中有四句話,欺瞞君上是為不忠,錯而不勸是為不孝,知行不一是為不節,貪死而生是為不義。其中錯而不勸我明白,意指你有錯,他沒有勸,責備自己不孝。知行不一是怎麼回事?”
薑誌忠歎氣道:“天兒雖然想通過科舉入仕,但仍保持著讀書人的迂腐。考場上,他自己已經作答,但收到別人代筆的試卷後還是署了自己的名,交了上去。自己作答的卻被他撕毀了,自此,他總覺得自己玷汙了聖賢之道,不配位列朝堂,因此——因此才——”
他再次想起了愛子,泣不成聲。
莫如深點點頭:“貪死而生是為不義,我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薑誌忠不住地搖頭:“大人,小人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遺書,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實在不清楚小兒所說為何事。還請大人賜教!”
莫如深說:“依薑天所言,死即是生,薑天認為自己玷汙了聖賢文章。結束自己有汙點的一生,就如同獲得了新生。這一行為卻辜負了師長的教誨及同門的情誼,因而成全自己的想法,放棄他人的關心自然就是不義了。”
薑誌忠頓足捶胸地哭道:“這又是何必呢?”
宋理宗打斷他們的對話:“莫愛卿,朕有些困倦了。你不如說說下一步當如何處置。”
莫如深忙施一禮:“稟皇上,微臣以為立即搜查問渠閣,捉拿相關人等,尤其是掌櫃,以他區區草民之力不可能將考題盜出,也絕不可能再將做好的試卷帶入考場。如果臣所料不錯,其行為必與考場相關官員有涉,否則必不能成功。”
宋理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以你之見,當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