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壓製著內心的厭惡,硬著頭皮走進了州衙後堂。賈似誠早已等在後堂,看見莫如深進來,站起來迎了上去。
賈似誠看樣子不到50歲,留著三綹黑須,皮膚微黑,倒是一副飽經風霜,但還溫文爾雅的模樣。
莫如深施禮道:“下官新任梅州通判莫如深見過知州大人!”
賈似誠微笑著,還禮道:“莫大人免禮,我早就接到吏部諭令,新任通判不日到任。今日果然把莫大人盼來了,住處已經安排停當,請莫大人自去,房舍及仆役一應俱全。“
莫如深沒想到賈似誠已經把住所安排好了,說:“知州大人費心了!下官先住館驛,相信不日便可將一切生活所需安排停當,不勞賈大人費心了。”
賈似誠擺擺手說:“莫大人萬萬不可推辭,不可拂了本州的好意。莫非大人與本州有什麼隔閡嗎?”
這下輪到莫如深惶恐不安了,賈似誠這是將了自己一軍。
莫如深急忙解釋道:“賈大人如此盛情,下官怎會突生隔閡?”
賈似誠嗬嗬一笑:“既如此,就算莫大人同意了?”說完,他看著莫如深,等著莫如深的回答。
莫如深看到場麵如此,無法推脫,隻好說:“如深恭敬不如從命了!”
賈似誠大笑起來:“這就對了。莫大人是青年才俊,梅州地處偏遠,州事繁雜,我還要多向莫大人討教。”
莫如深急忙說:“賈大人如此說,倒叫下官無地自容了。如深對刑獄勘驗之道尚能知曉一二,但對地方政務卻是一竅不通,請賈大人多多提點才是。”
賈似誠拍拍莫如深的肩膀,說:“莫大人客氣了,今後我們是同僚了,理應相互幫助。先吃飯吧,相信你們一定餓了。”
用過晚餐,師爺方大同帶著三個人到了住處。果然,院子雖然不大,但房舍潔淨,各類物什及丫環仆役一應俱全。
累了這麼多天,莫如深讓丫環侍候羅紅纓先就寢了。他自己睡不著,彭超陪著他在房間聊天。
彭超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賈似誠,對於賈似誠的熱情很是不解。
彭超說:“離京時,江大人反複叮囑小心賈似誠。可是,看賈似誠對我們的態度,他似乎不是什麼大奸大惡。”
莫如深想了一下,說:“江千裏的叮囑自有他的道理,賈似誠對我們關懷倍至也有他的道理。江千裏自然不會害我們,隻要賈似誠沒有觸犯律例的地方,我們不會與他為難。”
彭超歎息一聲:“老三,你幾起幾落,官也越做越大,風險也越來大。除了履行職責,也要多考慮自己的安全。離了京城那個大染缸,到這兒總算可以稍歇一時了。”
莫如深也很感慨:“但願吧!”
過了會兒,彭超說:“老三,這個院子物什及仆役一應俱全,你不覺得這特別像我們第一次到臨安時賈似道給我們安排的地方嗎?”
莫如深點點頭:“我也有同感。”
彭超欠了欠身,壓低了聲音說:“你說這些仆役裏會不會有賀寬那樣的人。”
莫如深一怔,賀寬正是初到京城時府裏的管家,事實證明他是賈似道派到自己身邊的奸細。
莫如深想到這兒,沒有直接回答彭超的問題,隻說了一句:“是與不是都不打緊,我們積極麵對吧!”
彭超說:“也隻好如此了。”
想著眼前的狀況,他想到了自己在生活中常與公司同事說起的話,忍不住笑了。
彭超覺得莫名其妙,問:“老三,你怎麼了?笑什麼?”
莫如深收住了笑,說:“我想到了我在現代生活中常說的一句話,正好可以形容我對當下情況的態度。”
彭超很好奇:“是什麼?說來聽聽!”
莫如深一本正經地說:“守信持正,上能避邪,下能避孕!”
彭超先是一愣,之後便哈哈大笑起來,兩個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笑罷多時,彭超忽然想起了皇上的口諭,問:“皇上的口諭甚是奇怪,說什麼耳聰目明,又說朕會想念你,這是什麼意思?”
莫如深說:“我任職通判,通判之職為宋朝所獨有。品級低於知州,但與知州同權,能夠過問州內一切事務,負有監察之責。皇上提醒我務必耳聰目明,想來是讓我了解當地民情。”
彭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還是不太明白,既然要了解梅州民情,為何不在聖旨中說明,而要另傳口諭?”
莫如深想了一下,說:“皇上年過花甲,昏庸或而有之,但不會輕率做事。我猜皇上的意思是暗訪,如果有問題,我便及時上奏。如果沒問題,也無關大礙。如果正式下了旨,又查不出什麼端倪來,皇上的麵子往哪兒擱?”
“原來如此。”彭超這才明白了,“皇上思慮周全,隻是苦了我們。看來皇上不太信任賈似誠。”
莫如深說:“賈家如日中天,權傾一時。我覺得皇上也怕他們一家獨大,畢竟這大宋姓趙,不姓賈。我猜他既想借重賈似道,又不想賈家做大。於是賈似誠便成了削弱賈家的抓手。”
彭超覺得很迷惑,說:“看來皇上不好當,事事都如此勞神費力,著實不易。”
莫如深感慨道:“活在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容易的。你得到的好處越多,你承擔的責任就越大。”
彭超點點頭:“你住了皇上禦賜的府第,做了皇上封的官,因此就要受皇上驅使。發配到此地為官,你也隻好坦然接受了。”
“大哥頓悟了。”莫如深說。
彭超不好意思了:“老三,不要取笑我。我是個粗人,哪懂那麼多道理,聊發感慨罷了。具體的事情尚需你親力親為。”
莫如深自言自語道:“是呀,親力親為。”
彭超看看他:“今天下午,你說老鄒出了事。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莫如深看看彭超,說:“鄒子龍被下獄了!”
“什麼?”彭超噌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怎麼回事?”
莫如深說:“宋慈大人讓我抽時間看一下鄒子龍,並沒有提及其它的事。因此,我並不知道詳情,還需見過之後,方能了解一二。”
彭超問:“他押在哪兒,明天咱們去嗎?”
莫如深想了想,說:“既然鄒子龍涉案,相信司理院或州衙一定有案卷,查看一番相信會有發現。”
轉過天,莫如深到衙門當值。他剛坐下一會兒,賈似誠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