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元呷了一口茶,說:“以卑職看來,要點有二。其一,請州衙協調,水步兩軍統一指揮,全力配合,圍而殲之,避免遷延。其二,由徠南和徠北兩地縣衙偵知準確的消息,與水步兩軍配合,方可成功。”
莫如深點點頭:“甚是有理,段縣尉高見!”
段元說:“謝大人誇讚,卑職愧不敢當!”
莫如深還是不太理解:“既如此,為何一直不能肅清匪患?”
段元歎了一口氣:“兩方麵的缺陷兼而有之,但沒有準確的消息是最主要的。山匪本是當地百姓,消息靈通,易於隱蔽,實難肅清。遇到圍剿,他們會過橋或乘船跑到河對岸,小鑒山的土匪會跑到徠北縣,大鑒山的土匪會逃到徠南縣。”
莫如深說:“原來如此。他們不是各自在自己的地盤活動嗎?怎麼會跑到對方的地盤上?”
段元說:“他們不在對方的地盤上做殺人越貨的勾當。遇到危機時,反而會容許對方到自己的地盤逃避官府追剿,因此形成了互幫互助的態勢。”
莫如深不由得點點頭:“果然厲害。”
段元歎了一口氣:“不僅如此,土匪每每預先得知消息,甚至預先撤退或設伏。我懷疑——算了,不說也罷。”
莫如深怔了一下:“段縣尉的意思是官府中有人暗通土匪?”
段元搖搖頭:“我不敢肯定,推測而已。朝廷派下來剿匪的官員經常是走走過場,少不得到酒肆青樓這些吃喝玩樂一番,剿匪多是不了了之。因而適才在青樓,老鴇認識卑職。”
莫如深點點頭:“原來如此!”
段元好奇地問:“莫大人先到紅袖樓查嫣紅,又問起近日可有發生劫糧案件,之後又問起山匪,不知這些事情之間有何聯係?”
莫如深說:“嫣紅從良之後嫁給了信州人秦方,秦記米店的東家。一個月前,秦方外出販米至今未歸。所問之事皆與此案有關。”
段元說:“原來如此。”
莫如深突然想了那些可能幫忙運糧的農民,問:“貴縣最近是否接到了大批人口失蹤的案件?”
段元異常驚詫:“莫大人怎麼知道?”
莫如深也是一驚:“真有此類案件?”
“是的。”段元說,“失蹤的多是縣郊附近的農民,一共有15人。”
莫如深問:“是否查問過他們的家屬,他們是如何失蹤的?”
段元說:“送糧。給信州一個糧商送糧,糧商出價比較高,唯一的要求是幫忙押送糧食。此後,再沒有回來過。”
莫如深追問:“糧商可是秦方?”
“問過了,家中隻剩下老弱婦孺,他們不知道糧商的姓名。”段元回答道。
莫如深似乎想通了:“看來不幸被我言中了!糧商很可能是秦方,交易方式完全符合秦方的一貫作法。”
段元問:“莫非大人懷疑是土匪所為。”
莫如深點點頭:“很有可能。試想一下,一支近20人的運糧隊伍,如果不是大量土匪所為,他們如何控製這近20人。難道他們會自己把車趕走嗎?”
段元明白了:“您是說土匪劫糧,並強迫農民把糧運回山寨。”
莫如深說:“這隻是我的推斷。需要探查一下,我明日返回州裏,向知州大人稟報。你先不要輕舉妄動,待知州大人有所決斷後,我們再行動不遲。”
段元麵露難色:“多年來,雙鑒山匪患一直沒有肅清,如今發生如此大案,事關重大,希望州裏有所區處。”
莫如深說:“在下自會盡力而為。”
就寢之後,莫如深久久不能入睡,擔心著羅紅纓的安危。今夜,羅紅纓要夜探秦記米店,莫如深希望她有所斬獲並且平安歸來。
讓秦斌住入司理院本來就是莫如深的計策,是為欲擒故縱之計。莫如深推測隻要沒有秦斌在旁,沈氏必會有所行動。
夜入二更,羅紅纓穿好夜行衣,從秦記米店後牆跳到院中,縱身跳上房頂,悄悄等待。
屋裏,沈氏打發走了丫環,卻毫無睡意,似乎在等什麼人。
接近三更,一條黑影從後牆跳到院中,徑直來到了沈氏的房門口,輕輕叩響了門。
沈氏一驚:“誰?”
來人回答:“紅妹,是我。”
隻聽沈氏開了房門,那個人走了進去,然後聽見了關門的聲音。
羅紅纓使了一招倒掛金鉤,像一隻蝙蝠似的用腳尖掛住房梁,手蘸唾液捅破窗戶紙向裏觀看。
沈氏和一名男子坐在桌邊,正在說話。
那名男子30多歲,寬額頭,四方臉,中等身材,身板硬朗,留著三綹短胡須。羅紅纓看得出來這個人有一定的功夫底子。
那名男子說:“紅妹,我好久沒來了。收到你傳遞的信息,我就匆匆趕來了。我真是想你!”說著,他拉住了沈氏的手。
沈氏推開他的手,說:“今天秦斌搬出去了,我才敢讓丫環通知你來。”
他大大咧咧地說:“怕什麼?要不是想要這間米店,我早就把他殺了。”
沈氏斥責他:“你殺呀!你把秦斌殺了,他們兄弟都失蹤了。別人不懷疑才怪呢?”
他說:“行了,聽你的,我也就是說說而已。要不是我湊不夠錢,何至於讓秦方把你帶到這兒來。我們是從小訂過親的,我不會放棄你。”
沈氏問:“秦方是不是還活著?”
他說:“還活著!”
沈氏急了:“他還活著,你知道我們有多危險嗎?”
他不著急:“沒事,你放心吧!秦方熟悉附近的稻米買賣,留著他,我們可以找到更多的稻米。對山寨有利,大哥不會讓他死,當然他也跑不了。”
沈氏還是不放心:“你說跑不了就跑不了,你以為自己是神仙嗎?”
他不緊不慢地站起來,抱著沈氏肩膀,把沈氏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口。
他安慰沈氏:“放心吧,一切有我呢。他隻要敢跑,大哥一定不會放過他,我會親手殺了他。再說了,小鑒山地形複雜,沒人引路,他很難自己逃出來。”
沈氏這才放心了:“這還行!”
他不無擔心地說:“米店的生意一定要支撐下去,這裏可以作為我們自己的小金庫,千萬不能倒,也不能讓大哥知道。否則我們會死無葬身之地,以我大哥的狠辣絕不會饒過我們。”
沈氏很為難:“糧庫裏的稻米即將售盡,得讓人去進貨。我又不懂,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想了一會兒,說:“你讓那個黃掌櫃到附近收一些稻米,先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