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以來,彭超還是第一次提起家庭。
莫如深問:“你沒有找過嫂子嗎?”
“當然找過,可是人海茫茫,殊非易事。”彭超說,“後來,老母生病了。我隻能一邊當差養家,一邊侍奉老母。五年前,老母去逝了,我孑然一身生活至今。”
“大哥,你沒有想過再找一個嗎?”莫如深問。
彭超哂笑了一下:“我已經四十多歲了,正是高不成低不就,哪有那麼容易。”
莫如深說:“你放心吧,大哥。我幫你找!”兩人相視一笑。
彭超說:“我有一種感覺,我老婆還活著。有一天,我還能見到她。”
莫如深開了個玩笑:“嫂子是你的真愛,你們這是真正的愛情。”
彭超有點不好意思:“愛情!這個說詞倒也新鮮。”
他笑了:“在我們那個年代,愛情是完全可以擺到明麵上說的。”
“你們那個年代真有意思!”彭超說完,兩人大笑起來。
莫如深突然又想到了夢中的姑娘,說:“大哥,你說我夢裏的那個姑娘會不會是我女朋友?”
彭超覺得很新鮮:“女朋友?這個說法挺有意思。如果你們隻是朋友,是否記得她好像沒有什麼關係。”
莫如深淡淡一笑:“不是,大哥。女朋友不等於女性朋友,不是普通朋友,是將來有可能結婚的那種女人。”
彭超終於明白了:“如果是這樣,那就有麻煩了。”
莫如深歎了一口氣:“我之所以在紅纓的事情上很猶豫,就是因為她。我不想帶著對另一個女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娶紅纓。”
“我明白了。這確實是一個兩難的境地。”彭超說,“不過,老三,你這麼聰明,一定會有妙計,不是嗎?”
兩人再次大笑起來,又幹了一杯,相談甚歡。
一夜無事,也許是喝了一點酒,莫如深睡得很好,沒有作夢。醒來後,他沒有馬上起床,躺在床上過濾了一下主要線索。
首先,要搞清關彥明在案發當夜的去向,以及他與誰接觸過。其次,要搞清桂花糕的來源,因為裏麵有致人昏迷的海棠花瓣。
他把自己看過的關於刑偵的書想了一遍,突然想到了犯罪心理學裏提到的一個知識點——用毒通常是女人采取的行為。
相對於男人而言,女人在體力上確實處於劣勢,所以才會采取一些不需要身體對抗的方式。
然而書院唯一的女性就是南霖,想到這兒,他不敢想下去了。雖然他是第一次見南霖,卻很信任她。從本心來講,他不願意南霖是嫌犯。他甚至慶幸目前還沒有南霖涉案的證據。
不管怎麼樣,案子還是要繼續查下去。莫如深起了床,梳洗已畢,把吳瀚也叫了起來。
他心想:“不知紅纓怎麼樣了,是否還生氣,但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下午一定要提前回去,看一下她。”
見到栗源時,他才知道今天上午要考馬術,考察的內容是逐水車。
莫如深問:“逐水車是何意?”
馬術教習韓寶駿說:“回莫大人,六藝中的禦本是指駕馭戰車的,逐水車意為駕車隨曲岸疾馳而不墜水。根據書院的安排,駕車改為騎馬。”
栗源補充道:“書院的學子高中以後,皆是文官,因此書院把駕車改成了騎馬,當然難度小多了。”
莫如深拱手施禮:“栗山長,你們自去考試,但要注意安全。請自便!”
與栗源和韓寶駿分別後,他帶人按照關彥明當夜行走的路線查了過去。
穿過月亮門,走不了多遠,就是南霖的住所。想到南霖,莫如深總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希望她與案子無關。
然而很快事與願違了,過道旁邊的草地上發現了幾隻無力起飛的麻雀。倒伏的麻雀旁邊,有一些桂花糕的碎屑。
莫如深蹲在地上觀察了半天,鄒子龍拿出了專用的紙袋,把碎屑放了進去。
這些紙袋是莫如深當了司理參軍後找人糊的,並且要求仵作及勘查現場的相關人員把發現的物證放在大小不同的油紙袋子裏。這種做法讓所有人耳目一新,方便快捷而且分類有序。
他們覺得莫如深總能別出心裁,其實他們不知道這是莫如深從探案影視劇裏看來的,那些法醫和技術警察就是把證物放在證物袋裏的,他隻是現學現賣。
莫如深猶豫著是否進去找南霖,彭超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老三,我們到底去不去查?”
莫如深不置可否:“過道的草地上發現了桂花糕碎屑,南霖的房間離得最近,我們還是不能肯定桂花糕與她有關。”
彭超說:“怒我直言,你也不能肯定與她無關。有些事情該麵對的終需麵對。”
莫如深想了想:“也對。我們還是進去吧!”
他走到門口,輕輕叩了幾下門。開門的正是南霖,她把莫如深讓到屋裏,其他人也跟著進去了。
南家堯見到莫如深進來,急忙起身施禮:“在下南家堯見過莫大人。”
莫如深在訊問時見過南家堯,還了一禮:“南博士,職責在身,下官打擾賢兄妹了。”
南家堯微微一笑,盡顯儒雅風範,袍袖一揮,指向旁邊的座位:“莫大人,請坐。配合官府辦案,本是吾輩讀書人當為之事。”
莫如深落座之後,南家堯問:“莫大人此次前來,所為何故?”
莫如深說:“南博士明鑒。此次本是找南姑娘核實一些事情。”
南家堯問:“是否需要在下回避?”
莫如深連忙擺手道:“不需要,您盡管坐。”
南霖輕輕說:“不知莫大人所問何事?”
莫如深拱手施禮:“南姑娘,在下冒昧了。過道旁邊的草地上有一些麻雀,因為啄食了些許桂花糕碎屑,暈倒在草地上。請問南姑娘可否吃過或做過桂花糕。”
南霖說:“莫大人說笑了。桂花糕隻是尋常食物,怎麼會導致鳥兒眩暈?”
鄒子龍說:“南姑娘,如果桂花糕上是放了海棠花瓣,就說不定了。海棠花瓣會令人眩暈。”
南霖問:“這位是?”
莫如深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專職仵作鄒子龍,宋慈大人的高足。”
南霖向鄒子龍點頭致意:“失敬了,原來是宋大人的高足。”
鄒子龍內心很喜悅,但還是故作鎮靜,這是莫如深第一次這麼介紹他。
他立誌以宋慈為榜樣,想成為像宋慈那樣洗冤禁暴的提刑官。幾經考驗,宋慈才同意收他為徒,目前仍未出師。別人如此稱呼他,他自然無限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