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子龍謙虛了一下:“豈敢,豈敢,在下隻是據實陳述。”
“鄒公子過謙了。”南霖說,“南霖確實常做桂花糕,昨天還做過桂花糕,家兄也曾吃過。我絕不會狐尾續貂,在桂花糕上放海棠花瓣。姑且不論有毒與否,放海棠花瓣會破壞桂花糕原有的味道,南霖絕不會如此。莫大人明鑒!”
莫如深出來打圓場:“南姑娘莫怪,子龍隻是依證據作出推理。”
南霖說:“倒也無妨。”
“既如此,在下可否問一個問題?”莫如深問。
南霖點點頭:“但問無妨。”
莫如深問:“案發當夜,關彥明於子時之後來過此區域,不知南姑娘可曾見過他?”
還沒等南霖回答,南家堯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莫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我們兄妹才以禮相待的。我妹妹是一個黃花姑娘,你懷疑他深更半夜見一個登徒浪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莫如深大感意外:“南博士,在下別無他意,隻是進行正常的詢問。您這是?”
南家堯把茶杯摔在地上,用手指著莫如深說:“正常?哪裏正常了?你誣指舍妹有失女德,還要巧言令色!”
南霖在一旁拉住南家堯的胳膊,極力勸阻:“哥,不要這樣。莫大人沒說什麼。”
南家堯餘怒未消:“趕緊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此時的南家堯判若兩人,完全沒有了剛見麵時的儒雅模樣。彭超的脾氣一直都很好,但今天已經忍無可忍了。
彭超怒不可遏:“南家堯,我們大人是為查案而來,並未有過分之處。你如此抗拒訊問,官家還沒追究,你倒先發難了。你還敢威脅官府,你來,我看你能奈我何!”
南家堯就想馬上衝過來。南霖死命抱住哥哥的的腰,一邊對莫如深說:“莫大人,你們先行離開。詢問容待日後。”
莫如深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施禮道:“我們改日再聊吧,在下先行告退。”
說完,他拉著彭超急匆匆走向室外。鄒子龍嚇壞了,從來沒有見過類似的場麵,趕緊跟在後麵出來了。
出來以後,彭超仍然憤憤不平,情緒一時難以平複。冷靜下來的莫如深卻感到了有些不同尋常。
南家堯前後的表現判若兩人,奇怪的是從頭到尾南家堯都不像裝的。從他下意識中的微表情來看,兩種表現都是真實的他自己。
莫如深也讀過不少書,按照常理來說普通的讀書人都比一般百姓有涵養,控製情緒的能力比較好,更何況南家堯師承理學大儒,頗有盛名。
莫如深讀過大量的心理學書籍,覺得南家堯的情緒如此難以控製,是典型的狂躁症。南家堯很可能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他對自己的妹妹南霖如此極端的維護很可能源於不幸福的原生家庭。
莫如深暗暗決定查一下南家兄妹的來曆,桂花糕碎屑和關彥明的事隻好等單獨見南霖的時候再說了。
南霖會做桂花糕,也常吃桂花糕,桂花糕碎屑可能真與南霖有關,這讓他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正在這時,栗源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不好了,莫大人。出事了!”
莫如深就怕聽見出事,急忙問:“出什麼事了?”
栗源指了指馬場的方向:“那邊,馬驚了,摔死了一個學生!”
莫如深快步向前,跑到了馬場上。學生聚集在一起,神色怪異,交頭接耳。
馬場中心用木板搭了一座彎彎曲曲的橋,大約有三尺高。參加考試的學生隻要能騎馬走過這座彎曲的橋,不論時間長短,隻要能完成即為合格。
前麵一直很順利,直到丁仕倫上場,意外就這樣發生了。丁仕倫騎馬走到中途,馬突然驚了。
那匹馬突然猛地向上一竄,把丁仕倫甩在地上,四蹄放開狂奔起來。可憐的丁仕倫被馬蹄踏在胸部,當場氣絕身亡。
馬匹脫離馬場,在書院裏到處狂奔。幸好韓寶駿是一個馬術高手,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控製住了受驚的馬匹。
丁仕倫仰麵躺在地上,胸口有大片血跡,染透了衣袍。雙手微微攥拳,雙眼圓睜,滿目驚恐,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丁仕倫與其他學生一樣,身著白袍,這是統一製式的服裝。
與大多數學生不同的是他與關彥明以及郭楠一樣,戴著同款的束發冠和銀簪,上麵鑲著綠色的瑪瑙。看來並不是所有學生都來自大富大貴之家,而郭、關、丁三人才是所謂的富二代。
鄒子龍仔細檢驗了屍體,丁仕倫胸骨骨折,骨折處大量出血,應該是斷骨刺破了肺部或心髒,失血過多而死,身上別無其他傷口。
現場目擊者很多,他們都目睹了丁仕倫的死亡過程,死因並無可疑。
莫如深問韓寶駿:“韓教習,這匹馬平時驚過嗎?”
韓寶駿很肯定:“沒有!這匹馬產自西域,是一匹良駒,從未受驚。此次受驚是第一次,之前並無異狀。”
莫如深仔細觀察著這匹馬,轉了一圈。他伸手拉了一下左邊的馬蹬,馬兒突然高抬前蹄,騰空躍起。莫如深大驚失色。
幸虧韓寶駿就守候在一旁,他使盡了渾身的力氣,才控製住了馬匹。他和馬匹一樣,都累得呼呼直喘。
這匹馬一直都很穩定,這次出了這麼大意外,其中必有緣故。莫如深推斷可疑之處也許在於馬具,比如馬蹬。
在韓寶駿的控製下,彭超慢慢解下了馬具。莫如深仔細觀察了馬身上被馬鞍壓住的部分,驚訝地發現馬脊左側靠下一點的部位居然出血了。這說明馬鞍上一定有尖銳物品。
他急忙把馬鞍翻過來,在馬鞍裏赫然有一根針,上麵的血跡還沒幹。這就是馬突然受驚的原因,由此可見丁仕倫一定是死於謀殺。
莫如深向彭超要來匕首,割開了馬鞍,取出針來。細看之下,他發現針頭朝向馬鞍內側,針冠安在馬鞍裏,頂著馬鞍框架。
沒人騎馬的時候,針頭並不會穿透馬鞍。等有人騎的時候,針冠受力,針頭刺就穿了馬鞍。針頭刺到馬身上的時候,馬就受驚了。
莫如深感歎道:“好歹毒的設計!”
彭超罵道:“王八蛋,有此等才智,為何不用在正道。”
莫如深問道:“韓教習,這匹馬是學院的馬,還是私人的馬?”
韓寶駿略顯不屑地說:“這是郭公子的馬。”
“什麼?丁仕倫不是也有馬嗎?他為什麼不騎自己的馬?”莫如深大惑不解。